会买单:吃饭的经济学

我用这口大锅偶尔炖肉,用它炒菜,蒸蛋,热菜,煮面条。我也用水果刀在橱柜的人造大理石台面切菜。然后,我接着在第三世界或多数世界(The M ajority World)旅行,直到去年十月。

□周成林

二零一四年二月,我的银行帐户有一笔不多不少的钱。看到大理古城愈加搞笑,各类亲们蜂拥而来,想建新房的房东也催我走人,我再次把“家”搬回成都。刚回成都,我住廉价酒店,疯狂看房,第三天总算租到一个带厨房的单间。在大理将近两年,我很少做饭。临走前,我把不多的厨具和餐具送人,只带回一把用来切菜的水果刀和几柄不锈钢叉勺。我把被子等必需品寄到成都一个朋友那里。等我拎包入住,他开车把东西给我送来,给了我一个全新的小电饭锅,一些闲置碗勺,还送我一张三百块的宜家购物券。我去宜家买了数件生活用品,包括一口用来炖肉的大锅。我用这口大锅偶尔炖肉,用它炒菜,蒸蛋,热菜,煮面条。我也用水果刀在橱柜的人造大理石台面切菜。然后,我接着在第三世界或多数世界(The M ajority World)旅行,直到去年十月。

写自己用水果刀就着厨柜台面切菜,很有装逼嫌疑:装苦逼。但我的确再没兴趣买菜刀。我去菜市买肉,都让肉贩把肉切成我想要的形状,或买现成:肉丁,肉丝,肉末。去年几个月出门旅行,不出去的时候,我做饭也不多,图省事,多数时间在外面吃。今年,钱愈来愈少,稿费进帐短期不乐观,自己也不是文思如涌一泻千里的写稿机器,我开始惊慌。五月中旬,交了这一季度房租,我算了一笔帐,各类开销只能勉强维持不到三个月。上个星期,一位朋友雪中送炭,让我暂时缓了一口气:即使情况仍无太大改观,接下来,我起码可以应付下一季度房租,撑到今年十月左右。旅行,不依附任何机构的独立旅行,不再可能,我只能原地不动。吃饭,顿顿得吃,比读书更重要。为了撑得久一点,我决定尽可能不出去吃。为了尽可能不出去吃,我去宜家买了一口炒锅,四十九元。

四十九元足够一顿饭,虽然这几年,大理或成都,我一人吃饭,每餐很少超过二十元,好多时候不过几块钱。我现在朋友很少,也不混各类圈子,几乎没饭局,也从未遭遇轮到自己给一帮人买单的窘境。不多几个朋友,知道你没钱,也不让你破费,好在大家交往平淡,很少酒肉。放大来看,人人都是孤岛,顶多短暂相聚。再放大一点,多数人的同情心,比鸡蛋壳还薄,一捏就碎。你若厚着脸皮安之若素,总有一天,就有人背后奚落暗中鄙视。这几年,我请人吃饭也有,一餐饭却从没超过两百。我甚至觉得花好几百吃一顿饭有罪,高档餐馆更让我不自在,乃至厌恶。除非是跟相好或曾经相好的女人吃饭,要么趣味接近的朋友一起,跟不三不四面目可憎的人坐在饭桌旁,心也很累。当然,这是我现在的请客吃饭哲学。几乎所有时间,我都一人吃饭,也渐渐习惯一人吃饭。为了尽可能不出去吃,四十九元买口炒锅,省回来的钱,远远不止这点,虽然一人做饭一人吃饭,就跟意淫没啥区别:酸甜苦辣,你只能自己感受。

然而,我现在吃饭,生存多于享受,尽管生存意义可疑。就像我愈来愈不耐烦满口抽象大词的书斋学究,我也愈来愈受不了过分讲究吃或贪吃的人。倒退十年,写文章,混论坛,我不时假装自己是个准美食家,故作精致,而今想来多么可笑。其实,二十来岁去了澳门,住在劳工宿舍,我才被迫学会做饭。小时候,大概念初中,祖母教我做过麻婆豆腐,叮嘱豆腐起锅要勾芡,这是我那些年仅有的一次做菜。后来,在省级国宾馆,我顶多只能煮面条和煎鸡蛋(宾馆每月给员工分发几斤鸡蛋,我在宿舍煎鸡蛋煎得特别香)。在澳门,除了公司写字楼的工作午餐,晚餐你得自己做。我慢慢学会摘菜切菜,懂得不同部位的猪肉牛肉有不同做法。我做得毫不精致,但还可口,至少可自己的口。在澳门,我还有一个大陆同事冷冰冰,北京外国语学院毕业,被家里宠坏,不会洗衣服更不会做饭,工资花光,没钱下馆子,顿顿只晓得吃快餐面。我很庆幸没有变成冷冰冰。

生存艰难。婚姻是两个人的饭局。结了婚,我和妻子轮流做饭。感情好,谁做饭都一样,好坏不介意,吃什么都香。感情差,谁都不愿做饭,别说睡觉,一起吃饭也觉尴尬。我和妻子散伙前,几乎顿顿下馆子。饭桌旁,我俩没话可说,目光很少交织,各吃各,仿佛两个男女食客搭台。离了婚,我继续做饭,做给自己吃,兴致好,我会一餐饭又炖又炒又煎又拌。只可惜,我的厨艺一直没什么飞跃,更谈不上精致,翻来覆去,只能做几样从小吃惯的家常菜:回锅肉,青笋肉丁,凉拌折耳根,蒜泥胡豆……我至今不会杀鱼做鱼,即有菜刀,也不会像成都很多家庭妇男那样飞快切菜,片不出又薄又亮的凉拌白肉,更不会做过于复杂的所谓大菜。我的口味单调,市井,甚至有些粗俗,除了现在不吃珍稀动物和狗肉,舌头和肠胃还是四川人;除了偶尔从超市买来意粉酱罐头煮点意大利面,也从未做过西式菜肴。然而一人做饭也有好处,不必考虑另一半。同一道菜,我可以吃好几顿。过夜剩菜不健康,但我觉得剩菜,尤其凉拌菜,过夜味道更好。从小看到祖母节约粮食,在这方面,尤其现在,我也像个居民老太婆。

这几年,在第三世界旅行,我比在“家”更易将就。经验稍多,我往往避开游客餐厅和背包客食肆,尽可能像本地平民那样吃东西,只要食物干净度和新鲜度不至过分可疑。在仰光街边,我吃过只有本地人光顾的鱼汤粉和泡露达雪糕。在金边一条破落小街,我吃过一个中年日本人只给本地人开的小餐馆炒的咖喱饭。在曼谷红灯区附近一条窄巷,我像泰国人一样吃着廉价的煎鸡蛋饭;转过街角,西方sextourist帮衬的小餐馆,同一碟饭贵了两三倍。在印度,我喜欢站在街头巷尾的茶水档前,花五卢比(五分钱)喝一小杯加糖或不加糖的红茶。闹肚子极少,我从没因为吃喝不慎性命堪忧。我也是第三世界小民,肠胃久经考验,不必装逼。而且,吃得太好,我会内心不安,就像仰光那家上过英文旅行指南的餐馆,的确美味,依照天朝标准也不昂贵,那晚,我吃得开心,几道菜叫了两份。买单时,邻桌一个缅甸小男孩看我递给侍者大额缅币(折合人民币六十来块),眼睛瞪大,对着一旁大人惊奇,让我分外局促。

四十九元的宜家炒锅买回来第二天,我又去逛了住处附近的菜市场。盛夏将至,各类蔬菜,真的琳琅满目而且养眼。这天逛菜市,我就像一个自信心爆棚的小股民,觉得自己什么菜都敢买:身段优美的二荆条青椒,黄得发亮的玉米,绿得可爱的青豆,翠嫩无比的韭菜花……买锅那天,我短信告诉一位朋友买了炒锅,她笑我不仅拎包入住,而且就此“拎锅入住”。朋友说得没错。没有炒锅,这些蔬菜,多半我只能看得心痒,回头只能去住处附近的苍蝇馆子补充每日所需的维生素。如果出去吃,一顿饭荤素搭配二十元,每天起码四十,一个月,即不天天这样吃,也得近千块。有了炒锅,我可以节约一半或将近一半饭钱,可以撑得更久,让下一次我的经济危机来得更迟。就像时隔两三年,我第一次真正做菜,满满一碟二荆条炒肉丝,满满一大碗番茄青豆焖肉,不过十来块,而我饱饱吃了两餐。这样的吃饭经济学,卑之又卑之,无甚高论。

(题签:易大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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