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那些年我踏过的山走过的路,正如你看得见的白天里,却独独看不见星星,你看不见的黑夜里,却唯有它在星光灿烂。只是白天的时候它在等待着夜晚蓄势待发而已。爱文字的人都是这璀璨星辰。
挂完电话,小忆看着镜子里泪眼朦胧的自己,使劲儿的仰头望着屋顶,让眼泪不至于落下。想起上次在书店,拥挤中,人来了,人走了,留下来了,偶然间两本书引起了她的注意,封面上大大的字,“打工女孩”轻轻拿起,打开,略看了些,想到了自己,泪珠儿又在眼里打转了,放下书,略显狼狈的身影匆匆而出,那种疼,只有她自己能懂,而她不说出口的事,谁又能知道呢,更别提懂得。
家里三个姐妹,小忆在家中排行老二,90年代要养活三个女儿,也着实不易,毕竟是穷苦的大山里,连小孩都是起早贪黑的,割草喂牛,天黑黑的就出门,边走边打的哈欠,爬上山顶割草,背篓装满了,而红彤彤的太阳也爬上了山顶,都乐呵呵的背着下山,回家就可以吃家里奶奶做好的香甜的饭菜了。小忆想,那些年美美的日出,是烙在心上永生难忘了,她的小时候,她的纯真的童年。伴随着记忆里无尽的日出日落。
好不容易拉扯到三个女儿全都上了学,小忆读初中时,父亲就一次次叮嘱她,让她读完初中没考上好的高中就外出打工,嗯,那时候想法简单胆小的她说:“好”。这三年里,她是班里那个性格孤僻,安安静静也沉默着努力用功的乖学生,嗯,至少在班里所有人的眼里,她是个很努力的孩子。然而只有她自己才清楚,有时候的她是多么的无力。
她一直记得,她刚入初一,她的姐姐就初三了,山区里的教育制度不完善,到了中考后期,学校会将学生“分留”,她那时最大的信念,就是到时候可以想姐姐一样有资格留下来光荣的中考,不用被老师劝着去读技校或者离开。她知道她唯一能选择的就只能是参加中考,读技校的话,家里条件有限。所以她一直努力的去学习。可能没用对学习的方法吧,不知道用功到哪里去了,严重的偏科,她的记忆力很好,英语令她一筹莫展,文科其他的还都不错,可数学那真的是一塌糊涂了,数学老师也挺认真教她的,毕竟她还是班里挺听话挺认真的孩子。她都很认真的听,老师讲课的例题她都能听懂,可一到做题的时候,稍微难一点的,她就完全不会做了,也只能下去在多复习几遍相应的例题,可终究因为脑袋笨笨的,始终不会学以致用。
于是她的成绩只能在中游间,就像是她的座位从来只在好学生能做的前四排来回移动。是她的悲哀,也是她唯一的安慰,也许在其他人眼中这不能代表什么,她那时候整天的就是待在教室里写写不完的作业,很少和班里人一块儿玩,偶尔敞开的心扉会和一些女生走的近,可又经常会散开来,她们说她的性子有些古怪,于是她经常独自在安静的角落里轻舔她的伤口,友谊的悲伤,她只是不小心活成了一只刺猬,就这么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度过了她无言的,也酸涩的整个初中时光。
在班里她的痕迹很浅,浅到跟有的人从没说过一句话,她还记得,就此如她,有人在留言本上说,佩服她的独立能力,但有时候如果可以有人和自己相伴而行,谁又愿意独自一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呢?也只能是暗自苦笑。她还记得,单纯如她,,唯一一次收到的情书,是班级里一个经常被老师骂的学生写的,她也不喜欢,还被下了一跳,看了几眼很不喜欢里面的用词,最后的结果是她边撕边哭的撕碎了扔进了垃圾桶,心里想的是父母让我们来学校是好好读书的,怎么能这样呢。她的心里挺气愤的。现在想来也许只是班级里调皮的人无聊时的恶作剧罢了。
她还记得,终于到了分留的最终关头,班主任把认为有希望的同学们叫去了办公室坚定他们的中考信念,而前四排的空位唯独剩下了一个她,多么的多余,她整个脑子是懵的,震惊的,就这么面色苍白的在座位上呆坐了一个下午,无人问过她,无人懂她。她,还是被放弃了。哭了多少次,她开始讨厌她的班主任了。她终于决定了不参加中考,在一个阴天,她离开了,她还深刻的记得回家的路上,她把班里所有人的名字都给念了一遍。她还是舍不得,想要记得这所有。能不心痛吗?最心痛的莫过于,那明明是自己长久以来深信不疑的信念啊,在经历了这样的打击后,逼着自己狠下心用千千万万个理由让自己放弃曾经的心心念念。她的世界观崩塌了。
就这么的小忆停学了,在家里帮着奶奶做家务,偶尔会接到父母的电话,问着她,想清楚没有,接下来要干什么?她终于发现,对于未来,虽然她的脑袋里是一片空白的,但她也真的不想就如此清易地就将未来给打工一辈子。光是如此想想,都觉得瞬间没了希望。去了外婆家里,似乎是看她特别没精神的样子,外婆也劝着她,说你看我这辈子,没有读过书,不照样好好的活到了现在,她只笑了笑,轻轻的道了声,嗯。她不是不懂外婆的苦心,但她也看得更懂得外婆这一辈子的辛苦,而她真的不想就这么度过一辈子。
终于家里人松了口,愿意让她继续读书,是村里人介绍的一所职校,于是她欣欣然的去了另外一座城,选的是会计专业,接触到了很多之前都不曾体验过的新事物,比如学会了电脑的一些操作,偌大的足球场所有人聚集的晨跑一起课间充满活力的体操,以及新的朋友,用一句话总结这短短两年的读书时光,简直幸福的冒泡。
“观其外春已静临,岭上花开意正浓,此间偶有红白伴,莫道其俗而不怜,亦是此处离别季,欲想乐时铭于心,愿友皆念彼年华”。两年多快啊,和她的闺蜜们一起出了校门工作,这期间经历了朋友之间各种选择与离别,也越来越考验着她们,小忆也从没忘记过心底里的渴望,多想要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从前都是从书本里看到过,那里面描绘着它的多姿多彩,从电视里看到过它的精彩纷呈,从别人嘴里吐露出的如画般的天堂,我细细倾听,也从自己的想象里去捕捉它的万千景象,然后痴痴地守望以及等待,长大了去外面的世界里看看。
也就是这一年她踏出了,到了外面的世界,没有想象中的鸟语花香,没有想象中的梦幻,也没有想象中的随和繁华,有的只是繁杂的车间里流水线上机器放肆的喧嚣,连同着一件件无声的叫做各种产品的东西。有的只是呼啸的北风透进身体里的冰冷,有的只是每天重复的手上不能停歇的活,有的只是不知名工厂的黑夜白昼的交替里,大批大批的人来来去去,跟我一样的同龄人更是多之又多,小忆一遍遍想,怎么是这样的外面的世界,她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呢。在这里明面的是人,背面的是心。她的眼睛里落下了大片大片的忧伤,我们怎么会这样的就把自己给丢了,而这又是什么地方,在这个叫做工厂车间的地方,每每可以看到的是或带着委屈或带着愤怒的疲惫的脸,目尽沧桑。
小忆终于挺过去了。他们都说她是个爱笑的孩子,她也发现自己能够适应下去了,慢慢的她的工资也多起来了,偶尔还有些小小的佩服自己,每次发了工资,她都会第一时间告诉爸妈爸妈也很高兴,而这好像也是唯一能让她坚持下去的理由,而她也用这样的理由来安慰着自己。可是当她面对着一个又一个来这里实习的大学生与之交谈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似乎是老了,尽管自己比他们都要小,她的心里终于不能平静下去了,也越来越恐慌,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她还很小,她多怕自己就这么适应下去了,就这么觉得这里日子其实还挺美好的,然后就走上上辈人的老路,就这么在工厂里一辈子打工。她多怕。
小忆终于开始给爸妈诉苦,说在亲戚家里怎样的不好,而爸妈劝她忍一忍就好了,现在吃一点苦是没什么了,因为人都需要要吃苦的精神,也都会吃一点苦的,俗话说苦尽甘来。而且是你住在人家里麻烦别人,想开点,又一年年底,外婆去世,作为外婆最疼的孙女,这一次小忆辞去工作回到了老家,心里空落落的,从此以后这世上牵挂着她的人又少了一个。她的外婆。
冬日过完了,一晃又过年,家里亲戚欢聚一堂。爸妈感到挺欣慰的,因为女儿终于独立的可以挣钱了,可以替家里分担一点,毕竟家里还没有房子,成绩不错的妹妹还在读书,爸妈问起她的打算,是接着回去外地,还是怎么的,这一次她终于认真的想,认真的告诉家里人,她决定不去外地了,想留在家乡,家人都劝说了好久,她的话虽少,但她明确的表示今年一定不出去的,于是她三次说出发从家里走,爸爸妈妈都特别的担心,最后一次终于敲定了行程,去了一个离家近的城市,到了一个新的城市一切可以从头来过,谁又不会有满心的期冀呢?爸爸一再叮嘱她,如果今年没有好的工作,明年还是听从他的安排,只给她这一年的时间,因为你们都这样大了,不能只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家里着想。而今年的她到年底也才满20。
20岁的她在人生的苦海里浮浮沉沉,人人都要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可哪有那么多事尽如人意,心里失落了,我总是看着脚尖慢慢的走,在心里一遍遍的提醒自己,你的脚都没停下你追梦的脚步呢,又怎会如此仓促一生。你还年轻啊,未来如此长。
我想自己走,走出一片路,我是个没有主见 的人,因为关于选择的事,我总是在一遍又一遍的权衡利弊,却在不知道路的情况了,有了至关自己的最大主见。前面的路,等着我。
我相信,只要我全神贯注,就能看得到脚下要走的方向清晰明了。
爱文字的人,在这漫漫黑夜里执笔的人,我们都是那白日隐秘在了人海中却等待着夜晚发光的星星,是你,是我,是他,嗯,既然来了,就留下你的脚印吧,是星星总要发光的,总是在一起才会让整片夜空因我们而熠熠生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