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子，站台边的“小丑”

第一次从另一个意思理解“位”这个字，还是在荆门的时候，清晨和朋友一起去过早，路上朋友说起一些琐碎小事时提及。当时朋友说的是“不懂位”。坦白说，当时不能完全理解这个“位”字，因为在那之前从未听过这种说法，再加上当时朋友带着乡音的普通话，我只是在朋友讲述的语境里知晓整句话和整件事的意思、来龙去脉。

      后来，偶然间读到易中天先生的《读城记》。书中在说到“北京城”时，多次用到了“圈子”一词来形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或社会这个大圈子，或同事间的小圈子，或融入了某个圈子，或脱离了某个圈子，云云之说众多。或许我们很多人都不喜欢“圈子”这种称谓，总觉得我们是自由的、自主的，不会受条条框框的约束，特别是还有着个性和偏执的一些人(也包括我)，总认为自己是独立的，可以随时随地地融入任何一个圈子，但又不受它的束缚。然而当我们放平心态看自己，却发现自己确实存在于一个又一个的圈子里，从始至终都毋庸置疑。唯一不同的是，我们所属圈子的多少和大小，还有，我们在圈子里所站的“位子”，所扮演的角色。

      或许可以这么说，我们融入的圈子晕染了我们活着的味道，而我们在圈子里所站的“位子”，却决定着我们生活的滋味。所以，很多人在自己的圈子里拼命地寻觅，像老虎一般猛嗅着迷幻诱人的味道，去夺取适合自己或自己向往的“位子”。然后在已经拥有的位子上尽情展现华丽的自己，毫无保留、毫无掩饰。

      然而，正如我那位朋友所说，无论身处哪个圈子或置身圈子内外，也许“懂位”才是最关键的，远比“夺位”或“上位”来得重要。知道自己所属、应属的位子，才会生活得踏实、怡然。但正是这种最简单无华的“懂位”、“本位”，却难倒了无数人，无数或精明或笨拙的人。

      在社会的概念里，简单来看，如果我们不是陌生人或过路人，那么便会是同事(或共事的人)、朋友(还有兄弟)或亲人。陌生人和过路人自然无所谓“懂不懂位”，毕竟在茫茫人海中，我们很难在同一地点的不同时间巧遇同一个人，所以我们做得对与错、好与坏往往都无伤大雅，只要没有伤天害理，没有损人利己，没有良心受谴，其他的多半都不必挣扎着反思与悔过。人生苦短，何必给自己平添那么多自责与烦恼，何况还是与己并无多大关系的人和事。

      倘若是同事，“位子”就会变得复杂得多。毕竟在公司和同事这两个奇怪的圈子中，我们朝夕相处的是一群关系最为微妙的人，我们之间的关系往往会停留在介乎于陌生人和熟悉人之间，有时甚至会是陌生人与朋友之间。以前听谁说起过，“同事间没有真正的朋友”，这句话固然绝对了一些，但还是有它的道理。而活在这道理之内的很多人，又都恰好陷入了这种微妙的尴尬之中。我们会比陌生人熟悉，知晓彼此的名字，还会有或多或少的交集与争执，因此不能完全置之不顾或忽视他的存在；而我们又不是朋友，无法敞开心扉的接纳别人或毫不掩饰的释放自己，因为我们彼此没有足够的理解和信任，不敢把会被嘲笑或会被落井下石的把柄交给别人。因此，我们大都在这个圈子里迷茫着、慌乱着，有时会“拉帮结派”，有时会“搭台拆台”，有时会众说纷纭，有时会人云亦云，有时会“一人得到，鸡犬升天”，有时会“墙倒众人推”，有时会层级发泄，有时也会逐级反抗。这些都使得公司和同事这两个圈子中的“位子”，变得尤为复杂。如何找到自己的“位子”，如何找到适合自己的位子，如何找到适合自己同时又不妨碍他人的位子；如何在自己的位子上做事，如何在自己的位子上做好自己的事，如何在做好自己的事的同时又不会伤害到他人的利益；如何做一个领导，如何做好一个领导，如何做一个既能公私分明又懂重点培养的领导；如何做一个下属，如何做好一个下属，如何做一个既会听命于是又能坚守己见的下属。这所有的如何，终究都在于那个“位子”，还有我们如何去“懂位”、去“守位”，或是去“攻位”。这其中的复杂莫测，是很多人的恐惧，当然，也是很多人的享受。只是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有些望而生畏罢了。

      倘若在这些复杂的圈子里混迹得有些累了，回眸转身，便是朋友或兄弟。这个圈子和这里的“位子”就会变得轻松、舒适许多，不管是体力还是精力。几年前听一位长辈说过，人生中最好的年华当属学生时代和入伍时期，之所以最好，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学生和战友之间如果酿出友谊，那么彼此将是一辈子不会失去的朋友，那种友情就像陈年酿造的老酒般醇厚、浓烈、经年不衰。以前和身边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聊天，他说在他看来，朋友就像战场上的堡垒，万万不能伤害也不能让别人伤害。他一直如是地做着，无论年龄增长还是漂泊他乡，他都做得一如既往。我以此为榜样，也以此为动力，更因此而努力。我很是希望能置身于这样的一个圈子之中，而又不去在乎那里所属于我的“位子”在何处、有多高，因为这里的“位子”无所谓贵贱、无所谓高低、无所谓好坏…无所谓一切！

      轻松的圈子还有就是亲人。我习惯很早就把恋人当作亲人，所以很多时候会一视同仁地对待这个圈子和“位子”，而在亲人的圈子里，一切都会变得简单而轻松。任其世风日下、人心渐寒，我会一直相信，亲人彼此之间需要有的竟是理解信任、照顾疼爱、感恩付出、珍惜不舍、不离不弃…无论过去怎样，无论现在和未来怎样。而看看自己，以前说得很多，却做得很少，所以丢了很多，偶尔记起一些人、一些事儿，回想起一些画面，心头和眼角都会觉得酸楚。这段时间看很多人很多事，幸运地收获了很多感悟。更多时候，不需要去想太多，没必要去说太多，只需要做到、做好，就已够了。

      夜已渐深了，路灯穿透过浓雾射出一道道光线，最终落在地面上像极了舞台上的聚光灯，只是我自己不太愿意看到站台边滑稽的“小丑”，不管是喜剧还是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