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曾来过

我病了，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病殃殃的。自从那天从科特布斯回来之后，我就不断的生病，生病，再生病。自己都惊愕了，原来自己竟然如此羸弱，不堪一击。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强大。以为自己强大到无所不能。只有如此笃定的活着，才不会被迎面而来的种种遭遇所打倒。记忆中一直有几个画面，来来回回的徘徊。昨夜高烧，烧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梦到自己赤裸着身体，站在北京大使馆门前，风很大，刺骨，无所顾忌的卷起早已落满地的枯叶，风就这样吹过我的身体。无处躲藏。

而后又梦见自己第一次看到的亚历山大广场，纯蓝的天空，连云都没有，白雪敷在目及之处，浮冰缓慢而又威严的蔓延。记得那天我去路边的麦当劳解决了自己的第一顿饭。很难吃，喝着可乐问自己：你他妈跑这来干毛！

一年就这么过去了。我也从大学毕业了。不再询问自己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这个无意义的命题早已风轻云淡的消磨了。周围多了一大堆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自己也不做饭了，整天在外边胡吃海喝，又回到了我本应有的吊儿郎当的生活模式。练琴，玩，练琴，玩，练琴，玩。其实我懂，看似每个人都疯狂的向前快步前行，即使满地鲜血也是不足为道的。疼吗？不疼。如果不曾来过，这一切都不复存在，而我或许依旧是高不成低不就的苟延残喘在高楼大厦间。这辈子，我甘愿默默无闻，只是不甘愿自己的生活一文不值。我妈说过，人这辈子要是活的没有争议就没意思了。

我笑了，争议？我这儿不仅仅是争议了。经历过多少我自己都算不清，多少人看到我尽是一层表皮，就那样理所当然的相处。或许偶然哪一天听到了关于我的另一些事情，错愕的开启了一次争议：卧槽，他是这样的？！

大喜，妈妈说的，我又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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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我坐在院子里乘凉。屋子里的Wi-Fi刚刚好波及到这里，风凉凉的，刚刚好。一条牛仔裤，一件深蓝色卫衣，帽子扣在头上，整个人都塌在门口那个很丑的灰色铁质长椅里。懒得动。来来回回的看着来来回回的人，无意识的码字。

诚然，今天的我，颓废到性感。笑。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买了下周回国的机票，来来回回的看了几遍，顺便确定了一下值飞的机型。幻想了一下自己走向机场的样子，傻傻的自己笑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习惯一直都没有改变。有点墨守成规。买个机票，先看价格，然后看机型，之后看机场。不帅的飞机不坐，不大的机场不停。来来回回，走的竟然是那么几个相同的机场，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知道那几个机场的吸烟室的具体位置。笑。真他妈没出息。

离回国仅剩一周，突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本打算慢慢做的事情全部都压缩在一周，突然觉得自己好忙。在一个地方生活惯了，有那么一个节奏，不快不慢的滴答滴答。突然改变，有点措手不及。还好一切都在掌控内。没什么可矫情的。

唯一有点伤感的是等到我回来时，就要离开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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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一个城市和爱上一个人一样，或许只是一个眼神，就早已笃定此生不离不弃的追随。或许是漫漫岁月淘金般的洗涤，滤过不必要的沙质，留下夺目的金。

柏林，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只知道，有那么一天，你就彻底占据了我的心，再也不留给其他任何位置。

风越来越大，我知道积雨云就在头顶，随时随刻都会劈头盖脸的落下来。确乎每一次我都是在暴风雨来临之前仓皇而逃。或潇洒或狼狈。

早知道会下雨，为什么还一定要坐在这里呢。自己一直都是这样。明知道是死胡同，还是要往里走，走到跟前怎么办？回头？笑话……拆了墙继续走。

然而我必须走了，柏林。于我而言，不论从何种角度来讲，都有爱上他的理由。然而也必须承受随之带来的悲欢。我傻吗？爱上一个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的城市。

然而我爱了。

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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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回家。一整年，这个让我心心念念的字眼，此时压在我的心头，不让我喘息。我想我还是会在临行当天才手忙脚乱的收拾行装。一个箱子，一把琴，一个小背包。来来去去，就是这些东西了。记得多年前，我有一个单肩斜挎包。背了大概很久。那天雨很大，我拖着箱子，猝不及防的淋湿了全身。然而我就那样酣畅淋漓的在雨里慢慢的走，好像在和自己赌气。记得是在周庄。后来有人为我撑了一把伞，送我回到客栈。我甚至都没有看清他长什么样子。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转身跨进了门槛。

有的人，其实是没有交集的。

但我记得那把伞，阻隔了雨丝，氤氲了眼眸。

所以我是爱雨天的，因为所有人都会低着头看路，你想怎样都无人问津。即使是站在雨里崩溃的肆意淋湿自己，都没有人会理睬你，多是看客都会留下一句：傻逼。

若真的出现一把伞，那一定是他爱上你了。

柏林，周庄。一个是瞬间的回眸，一个是沉淀的温暖。很难说我更期盼哪种。

难以抉择，是吗？

最好的选择其实应当是：当初不曾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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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谈了谈。

他和我讲了多少年前那些我知道的往事，现在听起来早已缺乏了那些惊心动魄。

他说他曾经是如何的骄傲，曾经是如何的颓废。

曾经有多么深爱一个人，曾经有是为什么放手。

我们讨论了很多很多，关于过去所有事情都重新有了一个认知。

为什么当年不选择留在美国，为什么不选择原本安逸的生活。

你说，生活本就是一场须臾，若错过了最好的繁华，须臾，就只剩下灰。

我说，那不是烟花。起码每一个瞬间，都曾真实的存在过并改变了些什么。

你说，改变的，不过是看待生命的眼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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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开始不停的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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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爱情这个命题，我们似乎有了相同的见解。

他这样说：我原本以为生命中出现一个人，是上天给予的恩惠。那么上天会一直将这个人留在你的身边，然而我发现这次遇到的这个人，不是恩惠。默默的出现，霸道的占据了一切。然而有一个期限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们必须分开。就像一杯茶，总会喝完。该怎么做，我选择了慢慢品。剩下些苦涩的茶末，我甘愿吞下。即使什么也不剩了，我依旧选择凝望着杯子，闻着不可寻觅的余香。爱情换了一种方式，依旧是爱。

我说：难过吗？

他说：习惯了。

我说：后悔吗？

他说：后悔什么？

我说：后悔爱过。

他说：我会后悔——如果不曾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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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懂了。

其实，只是换一个地方想念，换一个方式陪伴，换一个角度生活。

一切看似改变的改变其实都没有变。

变的只是自己的内心。

如果不曾来过，大概就不会有这一段悲欢。

我们还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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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

2014年7月11日

于柏林

最后一次：写于——柏林。零点三十五分，截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