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来得很突然，夹杂着大风。雨借风力，风乘雨势，瞬间将街道上原本不多的行人驱赶得无影无踪。
言佶看了看身边浑身湿透的月如，有些后悔。刚才真不该鬼使神差的答应她同学聚会后陪她散步回家。
风雨肆意地摇晃着街道两旁的梧桐，硕大的黄叶在风雨里翻滚、盘旋，纷纷落在街道和人行道上深深的积水里，然后在浑浊的水里继续翻滚、盘旋，拥挤着奔向街道边一个一个猛烈旋转的漩涡，咕隆咕隆地汇聚，赶往黑色的下水道。
不能再等了，得赶快回家……
言佶的懊恼似乎比这疯狂的风雨还要强烈。
远处的风雨里有明晃晃的车灯摇摇晃晃的射过来。“你等等，我去叫车。”言佶抱头冲进风雨里，站在雨水没过脚踝的街边，拼命向射来的车灯挥手。车灯在靠近，但并没有减速，直到车轮在水中激起的波浪涌到言佶小腿上的时候，言佶才看清那被雨水清冲刷得模糊车窗里有好几个人。出租车哗哗地从言佶身边驶过，将红色的尾灯抛给了他……
回到躲雨的小店屋檐下，言佶满脸失望。“对不起，车，它根本不停，咱们再等会儿吧！”
雨水从言佶已经透湿的头发上滚落下来，迅速地淌过脸颊，消失在衣服里，然后又汇聚在裤脚上，一滴一滴的落在湿漉漉的地上。
“嗯，没关系！擦一擦脸上的水吧！”月如递来一包干净的纸巾。
“好！ 不用不用！”言佶很紧张，有些语无伦次。
“看你那熊样儿，落汤鸡似的！来！我来帮你擦吧，把眼镜摘下来！”月如的声音很温柔，又带有一些命令的意思。
言佶乖乖地摘下眼镜，将它死死地捏在手里，一股淡淡的香气逼得他向后退了一步。
“ 干嘛？怕我吗，还是我很丑？”月如向前逼近，声音有些嗔怪。
言佶一把抢过纸巾，又向后退了一步，“还是我自己来吧！”先擦干了眼镜镜片，然后又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将眼镜重新架上。
“看你……”月如再向前逼近了一步，伸手去摘残留在言佶脸上的纸屑，将迷人的香气缓缓的吐进言佶的鼻腔里。
言佶像个听话的孩子，笔直的站着，双手垂到裤袋的位置，一动不动。
“放松点，怕我吃了你啊？”月如用力地掐了一下言佶的臂膀。
“我怕！我怕被别人看见，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这鬼天气！这么晚了！鬼才会出来看我们呢！再说，我们都是大人啦，怕什么？胆小鬼！”
“这鬼天气……”言佶恨透了这鬼天气，要不是这鬼天气，怎么会有与月如如次近距离的接触，如果继续这鬼天气，孤男寡女，真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雨还在昏黄的路灯光里哗哗地下着，风似乎小了点。言佶不敢看月如的脸，只能盯着路灯光里的雨束发呆。
又有昏黄的车灯从远处晃来。
“我再去叫车……”言佶试图再次冲进雨里。
“别！”月如一把抓住言佶的手：“别去叫车，我还不想回家，回家也是一个人！”
言佶感觉到月如的手很柔软，很暖和，想要甩开，却被抓得更紧，只能目送红色的汽车尾灯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
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路灯将昏黄的灯光投射到湿漉漉的街道上，然后反射到夜色里，空气清新、朦胧又有些暖意。
“咱们走吧！”言佶率先离开躲雨的小店屋檐。
月如没有说话，而是将双手紧紧的挽住言佶的右臂，也走出了躲雨的小店屋檐。
言佶想要抽出手臂。
月如则缠得更紧，“你就不能把臂膀借我用一用吗？”
言佶放弃了挣扎，没有回答月如的提问。
深夜十点，雨后的街道十分安静，空气中只有街边下水道里汩汩的流水声和月如高跟鞋在水泥路面上踩出的嗒嗒声。不知何时，一轮月亮出现在头顶，迷离的月光和着昏黄的路灯光将一对影子变短又拉长，拉长又变短……
月如摇了摇她紧紧挽住的言佶的右臂，“陪我说会儿话吧！”
“好！你说吧！”
“说什么呢？”
“今晚的月色真好！”言佶似乎被这浪漫的月色所感染，紧张的心情有所放松。
“油嘴滑舌！”月如将头轻轻地靠在言佶的肩上。
“有吗？”言佶故作无辜。
“先前你不是这样的！”
“先前我是怎样的？”
“上学时，你数学成绩那么拔尖，歌又唱得好，篮球也打得棒，你知不知道，我们女生在宿舍里谈得最多的就是你呢！”
“我有那么男神吗？”言佶越来越放松。
“臭美！”月如踮起脚，用头蹭了蹭言佶的脸。
言佶感觉脸上痒痒的，心神也有些摇荡。月如头发里的清香让他感觉有些沉醉。
“这样真好！”月如滑下一只手，将五指紧紧的扣住言佶的手掌，身体也靠得更紧了。
“怎么了？”言佶感觉到月如的体温正透过湿湿的衣服传递到他的身体里来。
“平时一直在单调、枯燥的生活里孤独，偶尔放肆一下真好！”
“唉！也不一定就很好，偶尔的放肆是要付出代价的！”言佶叹了一口气，脑海里闪现出妻子温柔贤惠和儿子乖巧可爱的脸。
“我先生不会知道的！”月如将紧握的言佶的手晃了晃。
“你先生可能不会知道，我太太也可能不会知道，但我们自己会知道，我们自己心里会有过不去的坎。”
“你怕吗？”
言佶感觉到月如胸口的柔软在手臂上蹭了蹭，连忙将与月如紧靠的身体分开了一些，“我怕！”
“我感觉得到，你始终都不敢看我的脸，如果是白天，我敢肯定你的脸是红的！”月如又将身体靠紧了些。
言佶没有接话，选择了沉默。
“感觉好像是在梦里！”月如喃喃自语。
“那就永远留在梦里吧，到此为止就很好！” 言佶拍了拍月如的肩膀，安慰道。
月如胸口的柔软不断地在言佶的手臂上磨蹭。
言佶感觉心跳有些加快，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我不想到此为止！”月如有些步步紧逼。
“那还想怎样？”言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别胡思乱想，你快到家了，早点睡吧！”言佶将右臂从月如的左臂里抽了出来，又拍了拍月如的后背。
“你不喜欢我吗？”停下脚步，转过身直视着言佶的眼睛。
言佶没有直接回答她，“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快回去洗个热水澡，早点睡吧！”
言佶看着月如充满哀怨的眼神，将双手放在月如的肩上，轻轻地扳过她的身体，“好了，我们都已经不再年轻了，我们都不是个体的存在，胡思乱想只能是徒增烦恼，早点睡吧，做个好梦！”
“你真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是个正人君子，但我希望今夜你是我的夫君！”月如耸动着肩膀低声哭泣着跑进了她家的大门。
“唉！夫君……”
言佶也转身将自己投进如水的月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