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乙己续写

多年后,我来到鲁迅先生的故乡,追随着他小说里那位孔先生的足迹从北方来了南方,他在文中结尾,说没有遇到过孔先生,大概已经死了,我确实很好奇像孔乙己这样深受封建思想禁锢,也算饱读诗书的人物会落得怎个下场。

我来也只当旅游玩耍,顺便碰碰运气的,万一碰见了,他如今又是怎样生活的?

我来之前,曾有无数种设想,比如死后无人收尸,比如念念不忘考取功名,偷着大户人家丢弃的旧书籍,读到走火入魔,得了失心疯。或者穷得连一碗酒都喝不起,穷困潦倒之下,做着沿街乞讨的乞丐,随口道着圣人名言……

我的公文包里装着预支了工资,而塞得鼓鼓的钱包,悠闲地走进咸亨酒店,在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前,我向掌柜的要了一碗酒,依然是四文铜钱。

我好奇地问掌柜的:“外面的物价涨了可不少!您这里的酒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价格,不亏吗?”

掌柜停下拨弄算盘珠子的动作,抬头堆起待客的标志性笑容,一派待人亲近,无架子,他说:“多赚点,少赚点,反正都是赚,那些在外做工的人可苦得很,总得让他们喝得上碗温酒吧,价格太高,他们就不舍得来我这里喝碗酒,我这里也不知道要冷清多少嘞。”

我又多花一文钱,再要了一份茴香豆。

我夸赞掌柜的经商方式道:“您这样仁义,怪不得您这边生意红火”

掌柜的摇摇头,谦虚道:“这世道,没一个人在外容易!”然后又笑问我:“客官确定不要些荤菜,坐着吃!看先生也是个斯文人,应该喜静才对呀!”

的确,我旁边有几个做工火热,刚忙完来的工人,即便大冷的天,他们也光着膀子,仿佛天生就怕热似的,我一身纯色西服和他们站在一起格格不入,他们倒没太注意到我,只管喝着酒,舒爽一阵。

我的目光四处寻找类似孔乙己这样的人,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掌柜的:“我在这里等人,坐不了太久,外面太冷了,故进来喝碗温酒,暖暖身子,不一会儿就走了。”

掌柜不再坚持让我入内吃点荤菜和饭。

我靠着柜外大半个时辰,没有等来孔乙己,大抵他真的死了吧,冻死或者饿死了吧。

正当我一无所得,准备要离开,一个样貌枯槁,穿得破破烂烂的小脚女人来了,她站在柜前,冷得真打颤,声音里也满是颤抖,她的说话声极小声,像蚊子一般,“掌柜的,要一碗温酒!”

她从腰间陈旧,看不出样式,灰扑扑的荷包里掏出四文铜钱。

掌柜的把酒给妇人装好,妇人把它放到遮着布的篮子里头。

妇人向掌柜的道谢,跨出门口,我竟鬼使神差地一口干尽碗中的酒,向掌柜的辞别:“您这里的酒很好喝,等我找到那个人,一定来您这里好好吃一顿。”

随即跟着她离开。

我是个异乡人,对于小巷的名字基本上都不知,眼见她进一条被风雪掩盖的小巷子,我还未踏入小巷子,就听得妇人正在幽泣。

最后似解脱般道:“死了好,死了好,死了就超生了。”听不出有多少悲伤,只觉得藏有很多悲哀。

我没有走入巷子,仅靠近一点点,靠着墙壁,余光见一双赤裸,冻得紫红的脚,妇人瘫坐在雪中,红红的眼眶里蓄满眼泪。

我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不过遇到这种事情,放任不管,心始终难安,我便找了附近一家卖棺材的,请他帮忙简单把死者入葬,我给了他一笔钱,他选了一处墓地,还立了一块墓碑,墓碑上却没有名字。

是了,人往生,忘记全部才好,投胎转入新的轮回,今生多忧多愁,何必后人记得。

此事完结,我回到咸亨酒店住了几日,直到我准备好行李,要离开的一天,这里发生了一件事,一个衣衫褴褛的小脚妇人跳河自杀了,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泡得看不清模样,仔细去看的人,夜里都做了噩梦,应该跳下去几天了,尸体被泡得浮肿,才慢慢浮上来的。

掌柜的连连摇头,叹息道:“都是可怜人呐!”

我拎着箱子,走过人群纷杂的地方,人人都在讨论这个死掉的女人。

她们讲得像小说一样详尽。

“她年轻时候长得可好看了,父母给她安排嫁入一家读书人家,说她的丈夫以后当状元,她就是稳稳的状元郎娘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大清早就亡了。那丈夫整日读书,有人特意花钱请他去做教书先生,他都不愿意去嘞,他一心一意只读圣贤书,可怜她寒冬腊月还在河边帮人洗衣服,贴补家用,绝大部分的钱全被她的丈夫用来买书了,家里常常因为这个揭不开锅,长时间挨饿受冻的。”

此时,天空无声下了一场雪,洁白无瑕,可许多人却不如这纷纷扬扬的雪纯粹,大多苦得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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