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在花市买完花儿、喷水壶和医治花上生的病虫的药后,又去了北龙湖。北龙湖是以前的森林公园,儿子小的时候常带他来玩儿用树干做成的梅花桩、吊桥、秋千,攀岩绳索。那时,森林公园到处是长满槐树、榆树、杨树的林子,麻雀、乌鸦和喜鹊在林子里成群的飞。夏日的傍晚人们在林子里玩耍,很舒适。
北龙湖湖水的面积挺大,湖边新种植的绿化带种满了花花草草。新种的树,枝条还没长出来,只在被截掉枝干的粗枝上生出了新叶,有些还开了花。开花的大多是樱花树。
风有些冷,在湖边走了几步,就没了心情。
开车沿湖边转了一圈,湖边的绿化带都很宽,挖龙湖的土堆成的鳯山看上去很有些山的样子,山坡上的小路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灯。再等上一两年,树都长起来,这里一定是休闲纳凉的好地方。
夜色已近,华灯已上。行驶在弯弯绕绕的高架桥上,一道道成串的汽车尾灯如凌空蜿蜒游动的红色长龙。桥的两边,高楼霓虹闪烁,沿着桥的尽头直到夜色的远方。
这是我从一出生就一直生活的地方么?很熟悉,也很陌生。很繁华,也很嘈杂。
我的家在这里,可它,早已不是儿时的模样了。
我对某人说,突然很羡慕你。你小时候的家,一直都在。而我的家,看似一直在这里,却早已不在了。
我的家,几经重建,早已没有了以往的模样,连道路都不再是以往的样子。假如我离家很久,再回来,肯定找不到回家路。也找不到家。那在同一个空间里存在过的家,只能存在我的记忆里了。
一处大大的院子,院子的一角有一棵新生的槐花树。槐花树真小,当春天它开出香甜的槐花时,瘦小的我只需伸着手,就能把一串串洁白的槐花吃到嘴里。两间红墙灰瓦的屋子前,是一颗大大的树,树下面,一张有四个石凳的石桌,四个小姑娘经常趴在石桌上写作业。作业都是很快就写完了的,见大人们还没下班回来,就叽叽喳喳的嬉闹着跑出去疯玩去了,直到肚子饿的咕咕叫才跑回各自的家。
那个家,门外的大路两边都是树干两个人才能围抱起来的高大的杨树,到处都有桐树,还有几个很大的水塘。夏天,下大雨,雨水漫过水塘,会把两个水塘间的路全部淹没,满眼都是水,让人看不出路在哪里。我就像那个过河的小马一样,站在路的一头,不敢过。等大人来了,或抱起我,或扯着我的手,依偎着大人的身子才敢趟过去。
1984年,十岁的我住进了新家。一排排统一的两层红墙灰瓦,绿树成荫,天空瓦蓝瓦蓝的,流云似纱,晚霞似火。夏季傍晚的楼顶阳台,基本属于我的世界。背书。发呆。
结了婚,有了孩子,有了自己的家。几年前搬离自己的第一个家之时,儿子很是伤心不舍的说:“不许把它卖掉,要一直留着。”我笑着说,“好,把这个家给你留着,留着给你娶媳妇儿。”而一转眼,它已卖掉了三年。那里,承载着儿子全部的童年记忆,也承载了我初为母亲的全部喜乐和焦虑不安。
行驶在这车水马龙的高架桥上,似乎行驶在记忆的时空隧道里。
过往的人,过往的事,就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如梦,如幻。真不知道哪些,才是真实的。可是,都是真实的啊!是同一个我,也是不同的我。我想把它们连起来,依靠着这些文字,把它略微还原起来。
我坐下来,想随便用几百字把它们敲出来,才伤心的发现,这不可能!太多太多的记忆,在我坐下来的时候,从不知是哪的地方,都跑了出来。而我的文字,太苍白,太无力。我不能把它们都抓住。
我没有能力把以往的那些都留住,就像这个快速发展的城市,无法留住以往的样子。我只能尽力的把它留在我的记忆空间里。或许,我的记忆如大多数人一样,是不完整的,不完美的。可就算如此,能记录下一些,也好。
清明节。一个属于怀念的日子。
我怀念着我的父亲,想念着我的母亲,我怀念以往点点滴滴不完美、不那么遂心的平常日子,怀念儿时的对黑夜的恐惧,怀念少年的对着天空莫名的愁绪、青年对人情世故的天真无知,也怀念对母亲偏心不满的耿耿于怀,更怀念有了孩子之后十几年的兵荒马乱似的天天跟打仗一样的忙乱日子。
当回头看时,突然发觉,每个人的一生,似乎冥冥之中早已定好了轨迹,该吃的苦,该流的泪,该遇见的人,都已注定。你要学会的,是不论在怎样的日子里,去接受。
去接受不好的,去看见美好的。
当你学会接受了,学会看见了,你就会遇见,最美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