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然而有部电影却用一个简单的故事就将人心画了出来,它的名字叫《北方一片苍茫》。
在大麦盒子的片库里随意浏览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部电影。已不记得是否在报刊网文上读过推介,或是仅仅因为名字够文艺,总之单是片名已经让人产生了兴趣,决定不管如何,还是看上一眼——结果一发不可收拾,目不转睛从头到尾地看了下来。几乎全片黑白而时有色彩的拍摄手法与反讽寓意类似于姜文的神作《鬼子来了》,平淡无奇的叙事和场景里,掺杂着魔幻现实主义的幽默和讽刺,喜感洋溢的坚强和乐观中渗透着震撼人心的悲凉和苦涩。
剧中有不少苦命的人,他们的苦,看似都是偶然造成的悲剧,随着剧情发展,却逐渐都活生生地揭露给我们:不是偶然,全都是必然。
影片开头,四爷的感慨一语道破:
“会算卦有什么用?!卦算得再准,也架不住命苦啊!”
卦是偶然,命是必然。而命,其实并不是神秘的东西——命,其实不过是人心写下的现实。
好卦——来投奔四爷想寻个住处的二好,由于看不过被儿女疏于照料的四爷满身恶臭卧床不起的可怜样子,支铁桶生火给他洗个热水澡,却在回家拿洗衣粉的路上横生枝节而把此事忘了,第二天一早才想起来“四爷还在锅里煮着呐!”然而幸运降临,四爷不但没死,还治好了瘸腿和耳聋,从此生活自理了。
命——四爷的儿女看爹生活自理,更不用管了,双双出门打工去了,老人之后连本来隔几天能看见的好心给他送饭的小孙女也见不到了,更加无依无靠,终于在一天上房晒玉米时摔了下来,二好来看他时,四爷已带着凄凉离世而去。
好卦——第一任前夫的妹妹被丈夫当作绪香火的生育机器,被拳打脚踢地生了几个女儿还生不出儿子来,这次又大了肚子,检查说是女儿想打掉,但没钱,向二好借钱时二好想了个主意,说自己有方子,“施法”让她肚子里的女儿变成儿子,并以守戒得子为由要求男人要对老婆好,戒烟戒酒戒“耍钱”,并照顾好“招娣”、“背娣”两个乖巧的女儿。为了生儿子,坏男人全都一一照做,家庭和谐,而且最后竟奇迹般真的生出了儿子,皆大欢喜。
命——看到两口子大过年的不收二好给两个小女儿的红包和衣服,二好才绝望地猛然发现,原来是孩子生多了缺钱,这个男人背着二好,把闺女都找人贩子卖了。村口的“忏悔室” ,早成了贩人贩物贩良心的交易中心。
好卦——二好去第二人前夫亲戚家里,第一晚“神仙出山”就解决了大叔和大爷说老是撞见村东头跳井自杀小女孩鬼魂的“撞鬼”问题。
命——原来是这两人心里有鬼,他俩就是让小女孩大了肚子的“村口的老黄狗”。二好能做的,也只能是藉着“行法式”的机会狠狠抽两个人几下,为小女孩“报仇”——两个老黄狗忍着,也只不过求心理安慰而已。
好卦——二好给老同学指条路,“别整天想着成功啊、创业的”,干脆推倒山上旅馆,踏踏实实过日子。结果发现了金矿。
命——村干部和老同学在见钱眼开的贪婪下,即使已知金矿只是黄铁也执迷不悟,炸山开矿,人都埋在下边。
好卦只是偶然的幸运,而命就是那必然的人心。人心不变,喜剧的发生也只能是偶然;悲剧可能延缓,发生却是必然,无论如何都躲不掉的。
有一种悲剧之所以令人绝望,不在于故事的结果,而在于故事的原因。北方那物质与精神双双贫瘠的土地一片苍茫,哪怕已“成仙”,治得了病,却治不了人性的冷漠和贪婪。
二好在雪山里撞见狐狸变的小孩,吓得把作法的萨满服扔掉,并感慨要早点回家,否则“在外边呆的时间久了,容易看见不好的东西。”后来,她确实看到了,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堕落的人心。
一位豆友评得凝练:
谁的苦命在桶里煮了,谁的背运在胎里换了,谁的魂魄在风里跑了,谁的良心在雪里丢了。谢你时是普度众生苦,爱你时是是仙女下凡尘,怨你时是阎王画人影,恨你时是是妖女惑人间。六爻占卜摸骨算卦你无一精通,奸淫贪欲利己饕餮你一眼看穿。山牲尚知跪乳,心毒却敢吃人,掐指一算,哎呦,好一个魔幻人间。
愚昧的村民四处请神,却从来没真正信过神——镇宅压邪,改运治病,能对自己好,“在不碍村里人面子的前提下”请来就是;碍自己事了,泼一盆百家尿,送走。什么时候再有需要了,“一路神仙走了,再请一路来就是。”“这个平安符是我的,你们谁也别和我抢。”他们对善恶是非唯一的判断,就是对自己有没有好处。
“有一条路,人以为正,至终成为死亡之路。”(箴14:12)
下以巴村,改运改命,难。
不禁想起一句多年常在耳畔的话语:
“你要保守你心,胜过保守一切。因为一生的果效,是由心发出。”(箴4:23)
改心,才能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