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的逼迫

“你多大了？”

“16了”

“哟！都是大姑娘了！”

16，在我心中不过是比15多了一岁。16，是我上高中后的新一年，是分外想家，挚爱亲情的年纪。长辈们却在这一年开始将我推出他们的怀抱。

“都多大了还撒娇！差两年都18了！”

竟真是。倒着想想，差2年成年，差2年大学，独自一人去外面打拼。长辈们的关照是时候结束，父母对我照顾的义务也接近终极。16岁的我仿佛被无形的巨掌从蜜罐里揪出来，甩进油锅中爆炸得外焦里嫩，再捞出来手指轻轻一弹，那一层似蜜的羽衣就此碎了一地。孑然一人在寒风中瑟缩，硬着头皮面对着觊觎的万对红眼……

这样的感觉在乡下更是放大了千万倍。

我牵着表妹回家过年，外爷背手站在马路边，注视着车来车往。我们走下车，外爷便冲着妹妹大喊“雨涵！你来了！想死爷爷了！”那双手紧锢着妹妹，生怕她跑了。“想不想爷爷？来！抱抱！诶，真乖！”先到的妈妈笑着对舅舅说：“咱爸一直在问‘雨涵嘞？雨涵怎么还不来？雨涵什么时候来啊？’”舅舅舅妈乐开了花，我则默默松开雨涵的手走回家。身后是外爷一阵一阵的笑声“哈哈~雨涵还认得家不？小心点，这楼梯陡。真厉害！”

一行人都到了家，患有腰病的姥姥拽着我的手从床上爬起。“笑笑回来了……”

“恩。”

“好啊……雨涵呢？怎么没见她？”

我于是将妹妹领进屋，屋内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收了冷落的我弓着背，松垮地坐在冰凉的长椅上，两眼无神的盯着这栋房子。还是以往的样子，却总觉得少了太多东西。

晚饭时，外爷硬是将表妹拉到身边坐，时不时替他加菜。

“雨涵，你还记得你跟姐姐抢姑姑的事吗？哈哈哈！”

“你说这干啥，那么早的事她哪还记得？”

的确有些日子了。那时我还在小学，12岁的样子。雨涵更小些，大概8岁。她硬是叫我妈妈为妈妈，妈妈却还顺着她，放着亲生女儿不顾，径直唤她女儿。气急之下我便决定喊妈妈为姑姑。那时雨涵还是个顽劣的胖丫头，外爷姥姥可疼我，一个劲的帮我说话。

现在不同了。

“笑笑长大了，已经会带着小妹妹玩了，哪还能像你说的那样呢？”

“是啊，笑笑大了，懂事了……”

“去，给你妹妹打碗汤。”

那一刻我隐约意识到曾经被我麻痹、遗忘的“责任”，正被逼着苏醒，照顾晚辈已不是一种“懂事”的表现，而是义务了。

我开始意识到这不可抗拒的变化。曾经父母教导我要学会照顾自己，我做得很好。我为此骄傲，并未害怕过什么。可现在我不安了，曾经的坦然是因为知道背后的双手还在，可那双手正在蓄力，等待两年后的那天将我推出。昔日的教诲为的就是不久的成年，到了那天可就什么依靠都没了。当然，父母不会抛下孩子不管，只是自己已没那个权利去要求他们更多的关怀和照顾了……

18在逼近，命运在拖着我向前。责任，我会挑起来的。心态，我会摆正的。只是……只是我实在舍不得那温暖的港湾。

面对时间齿轮的残酷飞转，听着成年的倒计时滴滴答答，我只央求，让我耽搁在这无忧无虑的16岁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