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奶奶 ——
外在的物质一夜之间就可能失去,生活的苦难与变故也可能淬不及防的降临,但那并不一定会影响一个人的幸福,因为温柔明亮的内心与真挚的情感可以抵挡世间所有的坚硬。
自我出生,我见到的爷爷奶奶过的就是最平常老百姓的日子,生活朴素却很有生趣。爷爷喜欢养养花摆摆草,奶奶烧的一手好菜。记不得哪天开始,我才知道他们的过去。奶奶的父亲以前是石油大亨,她小时候是上海滩名媛,爷爷也出生名门。而1949年之后,所有的荣华富贵都归零,经历了抄家等各种磨难,爷爷到工厂当了会计,奶奶成为了牙医,生活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是看着身边的他们,我看不出一丝对当前生活抱怨的影子。爷爷和我非常亲,但对我的要求却特别严。记得小时候牛奶和报纸一般是一起在小卖部取的。有一次我多拿了一份报纸,爷爷让我还回去我不大乐意,他就拿着鸡毛掸子逼着我去。他说,“你多拿一张,别人就少了一张。”在我看来,他们生活的简单,但是尊严、体面、平和,对幸福的感受依旧。他们爱的很深,以至于爷爷去世仅仅一年后奶奶也走了。
也许是他们的影响,使我觉得外在的物质一夜之间就可能失去,生活的苦难与变故也可能淬不及防的降临,但那并不一定会影响一个人的幸福。因为温柔明亮的内心与真挚的情感可以抵挡世间所有的坚硬。
—— Daisy ——
经历了乱世繁华,面对苦难依然能保持优雅的姿态,将波涛汹涌化作内心深处的平静。这辈子,不管生活给与了她什么,她都能坦然接受。
高中的时候,我非常喜欢陈丹燕的一本书叫《上海的金枝玉叶》。她是上海永安公司郭氏家族的四小姐,郭婉莹(Daisy)。她从小锦衣玉食,应有尽有。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所有的荣华富贵都随风而逝,她经历了丧偶、劳改、羞辱打骂,长达三十多年的磨难,她依旧那样克制、坚韧,没有发疯,没有自杀,后来也没心存怨恨。
战乱年代,无论环境的动荡,她依旧在每一个早晨给丈夫做着可口的早餐,就像新婚的早晨一样,给他家的温暖和女人的柔软。挨打挨骂劳教洗厕所,她也要比别人洗的干净。住在弄堂的小阁楼里,她也能用煤球和铁丝烤出鲜黄酥脆的吐司,用铝锅和供应面粉做出有圣彼得风味的蛋糕,对于学习生活中新鲜有趣的事儿还保持着年轻人一样的热情与兴趣。即使晚年平反后依靠家庭英文教师的授课费一个人独自生活,八十多岁的Daisy依然安详、体面、精致,直到九十多岁离世仍旧优雅。
她说,“在你没有经历的时候,会把事情想的很可怕,可是,你经历了,就会什么都不怕了,真的不怕了。然后,你就知道,一个人是可以非常坚强的,比你想象的要坚强的多。”这是发自内心的教养、尊严和坚韧。这辈子,不管生活给与了她什么,她都能坦然接受。
—— 摩西奶奶 ——
“现在”就是最恰当的时候。对一个真正有追求的人来说,生命的每个时期都是年轻的、及时的。
摩西奶奶在美国可能是妇孺皆知的一个老太太。一个从来没有进过美术学校的农村女子,七十多岁的时候关节炎拿不了针线了,于是拿起了画笔。老奶奶活了101岁,留下了一千多幅油画作品,其中二十多幅是在过完100岁生日之后的画作。她登上过《时代》、《生活》杂志的封面,作品在MoMA展览,被大都会博物馆和白宫收藏,个人展览从美国展到巴黎、伦敦。她逝世之后,美国邮政特地为她发行邮票。
摩西奶奶突破了年龄与教育的限制,通过自己的发现和感悟,在晚年用画笔创造出了另一番人生。她说,“人们总说已经晚了。实际上,‘现在’就是最恰当的时候。对一个真正有追求的人来说,生命的每个时期都是年轻的、及时的。”任何人都可以画画,任何年龄的人都可以画画,如同人人都可以说话一样。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认知及表达世界的方式,无论是写作、歌唱、烹饪还是插花。
—— 梵高奶奶 ——
对美的领悟源于人的天性,这颗美的种子落在什么样的土壤上,就会长成什么样的果实。
梵高奶奶,她70多才开始绘画,却被称之为“中国农村的梵高”。她说,“梵高的那幅画《星空》我看不懂,可梵高画的向日葵没有我画的好。向日葵不能搁在花瓶里,没有水和土,它会死。” 她不知道这个社会里,许多人看到她的作品,她对成名没有概念。她用画笔,沉浸在属于她自己的独特的对于乡村生活的回忆里。
这些画是那么美,那么生动、灵秀,饱含了生命的感染力与土地的气息。这说明对美的领悟源于人的天性,这颗美的种子落在什么样的土壤上,就会长成什么样的果实。落在了纽约第五大道,它就长成了橱窗里模特身上穿的样子;落在了乡村,它就长成了质朴鲜活的生活的样子。
真正的品味是没有分别心
生活在物质丰裕的时代,我们的生活不可避免的充斥着两大类产品,特殊昂贵的与普通便宜的。每一本杂志,每一个商品,每一条广告都在刺激我们追逐欲望,引导并告诉我们,所买的东西的价格、产地、历史代表着身份与品味。然而我们都忘了,是我们选择物品的方式,而不是物品本身反映了我们品味的好坏。便宜的价格可以代表着简洁的品味,而奢靡也可能展示出艳俗与自命高雅。
人的一生,日子过的比想象的快。韶华易逝,当生活的压力扑面而来,我们无一幸免地被卷入生活的洪流,接受风吹雨打。但是无论外界环境的变化,投身于自己真正喜爱的事情,真切的用心去过好生活中的每一件有愿望过好的事,足以润色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琐碎日常生活带来的厌倦与枯燥。因为对于生活本身来说,事并无大小之分。我们所追求的美好的生活是在对于美好的自己亲手去做的细节里。
每个人的天性中都有美的种子,它落在了哪里,就会长出什么样的花朵。品味与金钱物质并没有绝对的关系,恰当的审美,来自于精神与美好的内心。简单并不等于简陋,品味上的简洁并不仅仅意味着单纯的朴素与节俭,而是能超越豪华与奢侈,超越对于事物本身的分别心。
温柔明亮的内心,可以抵挡世间所有的坚硬。在面对生活的磨砺与残酷时,没有分别心的桎梏,不管生活给与了什么,便都能坦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