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睡梦中惊醒,发觉脸上全是泪痕。的确是一个不好的梦,是高考失利,但其实我已经步入大学好多年了。我的叔叔说对我的成绩很失望,转头走了,我不禁哭起来,埋怨自己太没用。
是的,我不愿意让他失望。
读小学的时候我很刻苦,英语考试的早上四点钟起来复习,虽然实在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功效。我喜欢阅读,也因此读了一些课外书。其他人都在看电视的时候我会在房间里摘抄喜欢的句子。现在想想,早知道后来还要上这么多年学,当初就不那么勤奋了。不过这都是后话。
我们的房子是典型的农村平房,很大的客厅,围起来一块空地就是院子。我们和叔叔住在一起,卧室房间厨房是分开的,但有时候也没有特别明显分开的痕迹。我们经常也会跑到堂弟堂妹的房间和他们一起睡觉。
我们都很要好。
我的父亲没有在。他离开了我们五年,没有出现过,好像消失一样,对他的记忆都是不够美好的。人们总是对疼痛的感觉会更印象深刻一些。我也不例外。我记得的全是家庭硝烟的场景。后来他回来了,我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哪里工作。只知道过春节他会回来一下,待到元宵过后,其它时间也很少回来。
这样说来,父亲是一个缺失的角色,在我们的生活里。
我的叔叔也在外面工作,但离家不远,一个月会回来三四次。似乎每次他回来的时候都是看到我在学习,或是在看书。他回家也不爱在客厅里参与女人们的八卦杂谈,也常常待在房间里练练字。
那是夏天,有一天晚上我在食厅的桌子上看书,食厅比较通风凉爽。我的小堂妹拿着一本笔记本就跑过来。“姐,我爸爸给你的。”几乎所有的小孩都围过来看,没有见过大人会送小孩礼物,而且平常叔叔都不爱说话。
“他看你一直学习,就送你了。”我婶婶在食厅门口笑着说。
我来回翻看着本子,是七彩信纸。每一页信纸上都有各式各样的图案,底色是各种颜色的。小时候见到的本子全是正经的横线,老师也规定只能用这些本子,倒觉得七彩信纸太令人兴奋些。
当时我是有一些虚荣心的,在班级里总是想得到大家的关注。我记得收到七彩信纸的第二天,在班级里面就拿出来搁在桌上,全部的同学都来翻看了一番。后来我撕下信纸跟别人学折纸鹤,每每折出来的纸鹤总是比别人绚烂夺目。不同的信纸,都可以变成特别的不重复的纸鹤。
他们很喜欢,都来问我要信纸。我不能不给,尽管不给是我的权利。因为我想让他们喜欢我。当别人与你索求,倘若你不给,他们尽管在表面上不会说些什么,但身体里的激素已经对你有一定的反应了,还是不好的反应。
结果可想而知,我被送出去好些信纸,剩下寥寥几张,现在也不知道被遗忘在什么地方。
我在很多年后回想起来,想去寻同样的信纸。但事实上我连它的模样都记不清了。我时常在后悔,为何当初要把它送给其他人,我应该留着,压箱底也好,也应该留着。收到信纸的那个晚上,是关乎童年最想留住的记忆。
后来读到初中,我们每天要骑40分钟去镇上中学读书,那是镇上最好的一所中学。我爷爷是闲不住的人,有时候就会帮我们的自行车车链都上一遍油,以免在半路上掉链子。有时候也会叮嘱我们冲洗自行车,我们最爱做这样的事情。
那天下午我们都在外面乘凉,顺便用抹布抹掉自行车上的污迹。我叔叔也在外面,看到我的车篮子摇摇晃晃快要掉下来的样子,就在客厅里找来了铁丝。我们看着他把铁丝缠绕在车篮子和车头杆之间,一圈一圈细细地缠,最后把剩余的铁丝剪掉。他摇晃了一下车篮子,不动,很牢固,就把手里的工具放回去了。
以前看别人都说小时候觉得爸爸是万能的生物。直到那个时候,我觉得男人确实有不能忽视的力量,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万能的。
我的自行车在我初中三年几乎没有掉过链子和坏过,一直给我弟弟再用了三年。
我是在市区其它地方上高中的。当时姐姐说送我过去,我们几乎把家里的东西都搬出来了。叔叔回家说车我们过去。于是他又担起了送孩子去新学校的任务。那个时候的自己依然还是虚荣的,虽然现在有些减弱,不过在往后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我很开心有车送我去新学校,有车哦。因为我不想像电视里那些新闻一样,穷一些的人家去上学,可能是略显沧桑的父亲和几个大麻袋。尽管我家也穷着,但总想体面地出现在别人面前。
那车是工地的,叔叔在工地上管理工人,所以工地的老板发了一辆车给他用。那是极显工地气息的车,前面车头有两排,驾驶座副驾驶座和后面一排座位,车后面是敞开的可以放置东西,类似那种敞篷车。
我们把桶之类的东西都扔在后面。尽管它不是宝马不是奔驰,但至少是车,这让我感激和兴奋不已。至少不用像别人一样走长长的路去坐面包车,换公交。
后来我们一起去参观学校,那一天吵吵闹闹。我内心却无比平静。
从那时起到现在,我都想,如果有钱,我要给我叔叔买辆更好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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