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看了《天才的编辑》,这是美国传奇编辑麦克斯·珀金斯的传记。这本书有菲茨杰拉德、海明威和沃尔夫这些文坛巨人留下的各种轶事,也有珀金斯的传奇职业生涯,还有阅读中披沙拣金的写作技巧。当然,最让我动容的是这样一个伟大的时代和这个时代的逝去。
这是美国财富和物质文明到达鼎盛的一个时代,经过了一战却没有欧洲大陆那般惨痛记忆的美国,成为了这个世界最富有的国家,政府满怀信心称霸世界,经济则是一片兴旺,证券市场尤其如此,似乎随便一个傻子都能捞上一笔,而无数的美国人民和来到美国的人则怀揣着“美国梦”踌躇满志,想要在这片自由的土地上大干一番,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自信的空气充斥在这片土地上。正如菲茨杰拉德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描写的那种浮华奢侈的上流社会,这正是那个时代美国的写照。
这也是一个纸媒和文学的黄金年代,在这个时代里有一流作家有海明威、菲茨杰拉德等,还有更多数不清的新星还在冉冉升起。这也是一个无数的人们都有着创作欲望和激情的时代,正如小说家罗伯特·内森所说:“崭露头角的年轻作家多得就像画展上的花朵;我猜想,当编辑的心里一定充满希望和激动,总感到一天的时间不够用,因为无论你碰到谁,他似乎都有一本好稿在手。”
天才们像天上的星星一样聚集,这是人类的幸运,也是时代的幸运。我喜欢这种风云际会的描写,这种描写总是很激动人心的,像20世纪的北大,像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这些天才用他们的思想和智慧,创造出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只是跨过顶峰之后必然是坠落,伟大时代之后必然伴随着衰落。一如盛唐气象,一个蛮族矮子安禄山就撕碎了这一切表面上的繁华。美国文学的黄金时代也是如此:经济危机的到来,摧毁了一切商业和经济上的自信。美国的参战也开始让美利坚人民体会到战争的残酷。而反映在书业上,则是商业化的程度日益加剧,人们热衷于流行文学和文字所带来的精神刺激,销量决定一切的态度抹杀了无数的天才,商业化终于波及到了这个传统的精神世界。
珀金斯手上最著名的三个作家是菲茨杰拉德、海明威和托马斯·沃尔夫。菲茨杰拉德1920年写出《人间天堂》,一举成名,1925年出版《了不起的盖茨比》,成为一个文学时代的代表,但在1940年就因病去世;沃尔夫两部最重要的作品《天使望故乡》和《时间与河流》分别在1929年和1935年出版,沃尔夫比菲茨杰拉德小4岁,但他本人却在1938年就因病去世了,甚至比菲茨杰拉德还早了2年。菲茨杰拉德和沃尔夫都是天才,他们就像流星一样,划过人们的视野,放射出耀眼的光芒,然后离开。
一如这个短暂又耀眼的黄金时代。
巴顿将军说:“一个职业军人的适当归宿是在最后一战中被最后一颗子弹击中而干净利落的死去”。戏剧再精彩终究会落幕,时代再耀目终究会退场。天才即使再伟大,终究敌不过时间的打磨,美人迟暮,英雄凋零,当天才的作家无法再写出伟大的文字,当英勇的将军无法再挎上战马,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啊。
因为天才终究是难以融于时代的。
珀金斯知道这一点的,书里写道:
“鸡尾酒使他不那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孤独和时光的飞逝。‘现在什么事情都过的太快’,他告诉玛乔丽·罗林斯,‘而酒神爷能让事情慢下来。我以前老是想,要是我活到很老的时候,我就吸大麻,浑然没有时间概念,你就有永恒之感’”
不管是死亡还是沉醉,终究只是逃避时代落幕的一种手段。可时间的流逝又如何逃避得了呢?时间终究会裹挟着一切荣耀和雄心而去。美人迟暮,英雄凋零,一切新的都会变成旧的,一切旧的又会被新的所取代,然后又是一个轮回。
光阴的故事冷酷残忍,天才也罢,英雄也罢,除了认输,只能认命。海明威是不愿意认输的那一个,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最“爷们”的方式——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普通人做不到天才那般的决绝,如你我这般,年轻的我们肆意张扬,以为自己就是最特别的一个,以为自己的感受就是全世界。可是我们终究会见识到世界的残忍和我们的幼稚,我们终究会向这个世界妥协,变成这个世界希望我们变成的样子。所以那个曾经辍学的文青韩寒才会在这么多年写出《平凡之路》的歌词。
因为我们每一个人终究只是平凡人,光阴流走,我们只能认命。
我们终究会老去,一年过去,我们都会老上一岁,没有例外。我们会慢慢变老,变得不能熬夜,变得听不懂流行词,变得跟不上这个时代,我们曾经嘲笑上一代的落伍和out,但我们落伍和out的速度,只会比他们更快。想起来,我们反感TFboy的样子,多像爸爸妈妈对周董皱眉头的样子啊。
有这么一句话,“我终究变成了我讨厌的样子”。其实,我们何曾变过呢?只是我们懂得的越来越多,与时间妥协的也会越来越多,喜欢梁静茹的我,还是像高三那年一样喜欢,喜欢白马银枪赵子龙,还是像15岁那年一样喜欢。只是时间啊,它不喜欢静茹和子龙了,它让我做出一个选择,喜欢静茹和子龙还是追随它?如果我选择了静茹和子龙,它就会像抛下他们一样抛下我。
在《天才的编辑》里,记录了一段菲茨杰拉德的自白:
我想写一些令人惊恐、无法模仿的场景。我可不想像欧内斯特这样的同时代作家那样简单易懂,格特鲁德·斯泰因说他注定要进博物馆。
我领先足够多,如果能保持健康,就能略有不朽之成就。
写这段话的菲茨杰拉德,他不知道,自己不久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时间从来不管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有没有什么愿望和梦想,它只是流着,该带来什么,该带走什么,谁也决定不了。
时间真是个碧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