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雨

又下雨了,武汉的三月,就着春雨落下,曾有人调侃“春雨贵如油,这里的雨怕是地沟油吧,下个不停!”细细想来,觉得确是有几番道理!

初中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学着写散文,说它是形散意不散,极其优美,那是我第一次学会仔仔细细的去描写一个场景,或者说一处风景。蹩脚的字眼,一个个的堆砌。一如用着几块碎石垒起的城墙,稀零破烂,从美学上看,没有一丝可供欣赏。那时候,不管写什么,文章中总会插一句“窗外的雨,淅淅沥沥,雨丝牵拉着思绪,回到记忆中的那个场景。”然后便开始慢慢写着些乱七八糟的流水过往。

我从未认真的看过一场雨,就那样,静静地只为看它,为它等候。它却很顽皮,稍一精力充足,便往我全身扑,从开始的直线下落,到平行倾斜,它总可以触到我。

水花溅起,一片接着一片,耳边响起了为了防止我处于失联状态而设置的振动铃声。屏幕上的提醒是妈妈,我拿起来,迅速的接通。雨打在树叶上,以前听着好像是没声的。简单的说了几句,便挂了,雨声也渐渐大了,开始撞击着金属,奏出一首不知名的交响乐!

外婆走了,她说不再回来了,在我的记忆中,一个人的离开,总是那么的轻描淡写,从前奶奶也是,还在上小学的我,一回家就看见她躺在黑漆漆的长方形木柜里,妈妈总不让我看这些,草草的把我打发了。我只记得,那也是个三月,上午还是阳光明媚,下午便阴雨绵绵,大家忙的不可开交,只有我,呆呆的望着窗外忙碌的人。雨滴在地上,在泥土固结的地板上,积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塘,踩一脚,它就钻进你的鞋里,贪婪着你的体温。

奶奶入土的那一天,我头上裹着一层白布,用着麻绳系上,我偷偷的把刘海儿掏了出来,让自己看上去好看一些,蒙蒙的细雨还在下,它是一颗颗的,像水晶,攀附在我的头发上,头顶略微有些湿了,可我却不以为然,毕竟所有人都很严肃,我可不想因为这些而被嘲笑是个小孩儿。后来葬礼结束了,人群陆续散去,爸爸一个人守在坟前,呆呆的望着,我仔细的看了看,雨滴变大了,在爸爸的脸上翻滚,还冒着气,好像还起雾了,妈妈牵着我往回走,我把头转过去,就一直看着,我和那座坟之间,有着越来越多的雨滴,像一根根笔直的线,不做停顿,我和奶奶之间,好像还多着一些砖块和木板。

三月的雨,它是细细的,是一个懵懂的小孩子,发丝上水晶一样的装饰品,是一场不做告别的分离……

去年三月,我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的翻着手机,那是妈妈打来的无数个电话,看着桌面上电话图标左上角红圈圈里的数字,我惊的从宿舍的床上坐起来,急忙跑到阳台上给她回拨过去,妈妈很镇定,她只说着“你外婆不行了!”嗯啊,外婆走了,她也离开了,又一个没说再见的逃兵,又是在三月,在万物生长,青春萌芽的季节,将自己融入到它们的成长中。

外婆的葬礼,我请假赶了回去,一个通宵的火车,到家的时候刚好是早上,跟着一个哥哥打了车一起上去,妈妈没有爸爸那么坚强,哭晕了几次,我在一旁,抱着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去安慰,下葬的那天,又下起了小雨,我扬起头看着天,乌云只有一片,而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暗了下来,与暮色将近有些格外相似。我已经成年,关于一个人的离去,从开始的懵懂,到如今的麻木,扛起五颜六色的花圈,几条白色的纸条上沉重而简短的哀悼,我和着风向那个四四方方的土坑奔去,我不记得那是有多远,我只感受到雨滴在我脸上,像是轻抚,像是安慰!

我跪在刚松了土,准备种庄稼的地里,盯着那漆黑的棺材出了神,直到有人开始叫我去磕头,然后为外婆的坟添一捧土。泥土在空中,和风一起四处飞舞,最后落下去,在早已经积起了形状的坟头,一层层的加厚,黑色越发看不见,砖块和泥土一起,把一切都掩埋,那沉睡着的,和已经清醒了的……

三月的雨呀,它像什么?

我记起外婆为我煮的那一碗面,热气腾腾,暖的是我的胃和心,而这雨虽也有蒸汽,却总是带有一股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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