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抄,想,忘。
勤。
勤就是多写。老生常谈,耳朵起茧,索然无味。
但最有效。
我还在小米的时候,曾跑到阿黎面前问:知乎刚起来,我想在上面吸个几千粉,有什么好建议么?
阿黎说:我不懂知乎怎么做,但我觉得你写个几百篇文章,就一定会有粉丝关注你。
后来我自己去了一些公司,做了很多市场方面的顾问,指点过不少小朋友。一开始我会耐心地分析文风推荐作品讲解技巧,最后我发现这一句话指令最有效:
每天写400字,一个月后打包发给我再聊一次。
没有不长进的。
向来有奇人,书读百卷,下笔第一篇就能技惊四座。但别忘了你我皆凡人,而对凡人来说,最有效的并不是“巧”,而是“恒”。永远记住曾国藩那句: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败。
因为每种技巧背后,都有服务这套逻辑的知识。理解这些背后的知识,才能真正掌握这个技巧,减少无意义的重复,提升效率。但不能理解,那么技巧本身就用得不好,外部条件一发生变化,更会导致技巧的直接作废。
韩信背水一战,项羽破釜沉舟,后世学他们二位的,血都浸透了史书。
那怎么掌握这些技巧背后的知识呢?勤,恒,多写。用大量经验来换取宝贵的知识,和更宝贵的理解。
很现成的例子就是早期起点上的写手,他们很多人学历和初始阅读储备一般,又要靠这手艺吃饭,每天不更个几千一万字就会掉热度,因此连学习的时间都很少。
但是你看看他们前期和后期文笔的对比,简直感觉是两个人。
勤是第一,武停手文停笔,都是白给。
抄。
你愿意写,流水账也写,梦呓也写,喷人也写。但是写着写着,你觉得自己写的东西就跟韩式整容的脸、高中操场上的校服、自己每年的新年愿望,一样。
你感觉你看着字,字都要完形崩坏了。
很好,是时候去做个伟大的抄袭者了。
除了那些极少数的天才,多数的伟大创新都是建立在对前辈的像素级抄袭之上的,乔布斯也不例外。
在4A广告公司还辉煌的时代,每个新进麦迪逊大街的年轻文案,都要抄上好几年奥美们的作品;当叶茂中那套电视报纸轰炸流吃香后,每个新词新句式的诞生,都有数十家公司一夜跟进;而当下更直接:一个爆款标题,直接是数十万洗稿垃圾文的全站铺。
为什么要抄袭?因为你要学习一个成功范式。不管这个范式是脑白金,荒木经惟,还是普利策。
一个技巧实际上是多个知识的结点,而一个范式则是多个技巧的结点。通过大量经验来掌握数个技巧不算难,但是要想把自己掌握的技巧迅速结合成一个可行的范式,艰巨。
技巧层面还是个点线关系,但到范式层面就是网状关系。你不去寻找成功的范式来辅助你从全局理解这张网,你就会被网住,而惘。
因此,很多善于学习的人发现自己走入迷宫时,第一个反应都是:看看那些搞定的人,是怎么走的?
我掌握了一些技巧,但我无法把他们结合成一个可行的范式。那现成的范式有哪些?他们是怎么结合这些技巧的?
因此,抄吧,挑一个你想成为的风格,无耻而决绝地抄下去。
想。
直到抄无可抄的那天,来了。
绝大多数人懒得写;写的人只有一部分在坚决地抄;然后抄的人中相当一部分人某天突然发现:抄完了。
历史中颇有不少人发过“读尽天下书”的狂言,普通人笑笑,但是这确实是可能的。
因为书的字数按亿算,但是用这数亿数十亿字来表达的范式,约摸也就几百种。书几乎是不能读尽的,但书的逻辑是可以读尽的。
所以当你就想学某种文风,潜下心来模仿了三四百篇,你还真有可能把这里面几种范式给都照猫画虎了一遍。
很好,量的积累已经足够,质的体验也足够。像名家一样挥刀千次,肌肉记忆与反射神经都打磨得与原品无限接近,现在可以收刀入鞘,开始思考。
为什么拔刀时腰要用力?难道不是手在拔刀么?为什么要有身体“拧”的动作?
为什么刀要斜上?直横不行么?
为什么刀挥出后要收?变刺不行么?
思考每个技巧在范式中的存在理由。
为什么ta写人,总是写动作写声音写衣服,不写脸?
为什么ta写一场战争,总是不写战场上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ta写一段爱情,总是从头到尾只写女主一个人?
练到这里,你已经积累了十万个为什么,但每一个新的技巧、新的范式,都会掩盖掉你的疑问,让你重新振奋,投入到复制工作中。
但复制到你觉得无可复制的时候,就可以停笔,把这十万个为什么问出来。
你仿写了几十篇国内知名记者的新闻稿,你感觉里面有大量侧面描写,你隐约觉得这会有些氛围感,但是你还不理解对于一篇新闻而言,为什么要有这些貌似冗余的文学化信息;
某天你写烦了,你问了某个前辈,前辈可能说了纽约客,可能说了某届普利策,或者二战的某个人。于是你百无聊赖地去搜了搜;
在维基里你看到了很多介绍,你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会给ta这么高的历史评价,于是你又顺手搜了搜在ta之前其他人写的类似事件报道;
你读了几篇,感觉不一样。
可能是多了阵亡士兵遗孀的哭泣、阿拉巴马州赶工的兵工厂、工厂主的欧洲皇室订做皮鞋、纽交所里的疯狂和门口病死的流浪汉。
人,出现了。
你开始理解那些侧面描写的作用。以后再提起笔,你会模糊但坚定地感觉到,在宝贵的字数,要让给哪些必不可少的细节。
你开始理解范式的逻辑了。
忘。
人类的一切表达都有范式,但有意思的是,人类永远在心底最深处抗拒范式。
不管学历高低成就大小是何工种,每个人在各自人生的某个节点,都会爆发对范式的叛乱。
就像一篇深夜里突然而至的行书,甚至狂草。
这个阶段很遥远,但也很真实。
那一刻,就是我手写我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