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生(246)

在怀安，很多人家都有杀年猪的习惯。

农历年底，农户们纷纷将自家养了一年多的大猪吆出来，请村里的屠户宰了，预备明年一整年的肉食；人丁少的人家，还会拿出一部分猪肉去换钱贴补家用。

前几年，李老汉每年都会在偏房下圈养一窝猪仔，到年底时卖掉换钱，随着他的年纪愈来愈大，身体情况也越差，这两年就没有再养猪。

今天是腊月十五，早在昨日，王木匠就来打过招呼，让李老汉爷孙俩明天去他家吃杀猪饭。

于是爷孙俩起了个大早，用保温壶里的热水洗漱一番后，就一前一后去了王木匠家。

隔着院墙，李光沫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的阵阵谈笑声。他跟在爷爷后头，紧张兮兮地往里走，生怕被王顺家的狗看到——前几天他过来玩时，差点被那条深灰色的土狗咬到。

王木匠的老婆春杏看到爷孙俩，手里的动作略微停顿，笑着说：“叔，来了？快，外面风大，进屋坐，屋里有火！”

李老汉朝春杏看去，只见她正在刷簸箕，准备蒸饭，便问道：“张大那小子还没来吗？”

这张大，正是南庄的屠户，他家祖祖辈辈都是杀猪匠，并以此为生，平日村里谁家办酒席，也会请他来宰猪。

“在屋里烤火呢，说是要等到九点再动刀，这样来年才富贵哩！俺也不懂，哈哈。”春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说完，将簸箕拎到水龙头下，敷衍地冲了几秒钟。

李老汉没有作声，埋头往屋里走；李光沫不禁嘟嚷：“真是穷讲究，杀猪还得看啥时间。”

屋里人不多，皆围在火坑旁取暖，一边喝茶，一边胡侃，说些家常话。

王木匠看到李老汉进屋，就吩咐在往土坑里添柴的王顺，说：“毛(儿子)，给李爷爷和小沫倒茶。”

王顺放下火钳，走到提壶旁，倒了一杯茶，端着走过来，毕恭毕敬地递给了李老汉。

李光沫见他又准备去倒茶，便连忙说：“诶，别倒了，我不爱喝茶。”

王顺闻言，从板凳上的盘子里抓起来一把瓜子，转过来递给李光沫，说：“给，吃。”

李光沫自然而然地接过，他左顾右盼，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便问王顺：“诶，张盛没来吗？”

“刚才还在呢，应该是去茅厕了吧！”王顺拎着提壶，走向门外，打算把里面的茶叶倒掉，重新烧一壶茶。

张盛忽然从门外钻进来，俩人差点撞上，皆吓了一跳，随即都默契地让开路，望着空荡荡的过道，俩人又是一愣，张盛哈哈一笑，率先进了屋。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板凳上的李光沫，心生一计，悄悄摸了过去，捂住了李光沫的眼睛。

李光沫备感无奈，又有些好笑，说：“别弄了，张盛，我知道是你。”

张盛露出失望的表情，在他身旁的板凳上落座，摇摇头说：“哎呀，真没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