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台旅记

Day1 晴 2020.7.24

从西安坐动车到太原,一路上编辑了西安日记,也沉浸在过去几天的生活里,但无论如何都要开启下一段旅程了。下动车前联系了一起做大巴车去五台山的老师,后来才发现原来我们在一个车厢里。我跟着学校的队伍一起,因为都是些初中生,所以老师让他们排好队,我自然也是在队伍里,那样跟着队伍走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上大学之后很少这样排成两列走了,所以我当时觉得自己像个小学生一样,想到这里忍不住要笑。看着他们从小个子排到大个子,才意识到同年级的身高可以差这么多,小个子的还像个孩子,大个子的都快要超过我了。

坐上大巴,就渐渐地进山了,山西这边的山我以前见的不太一样,在我坐动车的时候就感受到了,经常会有蹋下去的部分,立起来几座小山,从动车上看,山顶是平的,而且和我视线齐平,这倒是挺有意思的。除了这些,也见了些窑洞,亲眼见到还是比照片印象深刻。

进山后,山上像梯田一样,却比梯田窄得多,一层一层的,和平常见到的山的样貌很是不同,天气很好,也见到了我爱的电线塔,有一个像人脸一样的,这是第一次见,觉得很可爱。

车上的孩子虽然不是弟弟的同年级同学,却也都是孩子,他们学校的孩子多多少少都会下棋,我身边的几个孩子在车上待着无聊了,便拿起了小型象棋,那个象棋棋盘很小,也就比我的手掌大一些,棋子就小的不用说了,应该也是有磁力的,可是两个孩子玩得很投入。小时候我也玩过象棋,可是长时间不玩就忘了,看他们这样玩我也觉得有趣,才这么小就有这么高雅的爱好了。

路上,带队老师告诉大家,“孩子们,你们有些是即将毕业的初三学生,有些是即将面临上初三的初二学生,大家这时候需要的是什么啊?是智慧。五台山是文殊菩萨的道场,因此要尊敬每一个人,一草一木都要爱护,因为他们都有可能是文殊菩萨的化身来给你智慧。这期间希望大家都吃素,不要偷吃肉,为你们自己积福。老师祝福你们,希望你们可以在这次行程中有所收获。”虽然我不属于他们班,但这些话我也有听进去,也当是老师对我说的。

到了住宿地也快天黑了,吃了晚饭之后才发现我不是和他们住在一起,这些都是七、八年级的孩子,我弟弟是六年级,六年级和七、八年级是分开行动的,联系我的老师让我自己打车去他们那个酒店,可是都已经这么晚了,我自己不敢坐车,而且在大山里人生地不熟,况且我真的在手机上尝试叫了车也没车啊,山里哪有市里那样的出租车啊。七、八年级的负责老师建议我要不先住下,然后第二天找车送我回那边的酒店,我心想也只能这样了,而且听说酒店已经满了,我只能和其中一个家庭挤挤住下。刚准备搬行李上去,有个家长说她开了车,可以叫人帮忙把我送过去,反正开车只需要十几分钟。以前我就知道这个学校的家长都很愿意帮助别人,人都很好,第一次这样确确实实地受人帮忙,总之心里很温暖,也很有安全感。等了一阵子车来了,司机应该也是他们认识的人,或许也是家长,送走了几个孩子去吃饭,就送我去那个酒店了。看着地图还差几分钟的路程时,两边都是黑的,没有路灯,只有车上的远光灯,平时若是个完全不知来头的司机晚上走这样的路,我一定会害怕的,但这次却很信任他,或许是因为大环境让我心安从而信任了每一个人吧。

终于到了我自己的“家”了,见到了弟弟,他对我说以为我今晚不来了。回了我俩自己的房间,收拾了收拾,就觉得酒店里很冷,可能山上晚上就是很冷吧,可是这和打空调的感觉又不一样。整个房间又冷又空旷,只有两个人,灯光也有些冷白,或许住惯了青旅,习惯了那里的热闹,突然这样静下来,真有些不适应。还是像在青旅那样,再晚都要冲个热水澡,缓解一天的疲惫。即使不适应,也还是会困的,也是会睡的,毕竟第二天还要早起爬山,还是早些睡吧。


Day2 晴 2020.7.25 南台

今早六点多就起来了,起来之后就吃饭,收拾了东西,背了包上山,三天都会在山上住,所以包里背了一大瓶水,和一些吃的。我怕山上冷,穿了冲锋衣。大巴车来了之后就走了,从下了车开始,就一直在爬了,一开始是个缓坡,后来就有好多节楼梯,起初不太适应的时候,本身很累,还要背着食物和水,我只能走得慢些,这样才能有长远的坚持力。我的包虽然小,但是也不轻,弟弟没走多久就直说累,我也不能丢下他自己走,只好一直哄着他给他加油。后来,有了同学和他一起边玩边走,他才看起来忘记了一些疲劳,脸上露出了笑容。队伍拉得很长,我已经看不见最前面人的影子了,不过没关系,身边还有同行的家人,没那么担心。这次一同朝五台山的有六十多个人,都是弟弟学校的六年级同学和家长,大家互称家人,一路同行、陪伴。

楼梯的一路上有好多卖小松鼠的,放生的,我们几个人平攤了钱,决定放了小松鼠。小松鼠在笼子里不断地蹦跳着转圈,我只是没想到,虽然这些人是买来了让我们放生,但是这样抓松鼠赚我们的钱本身就不对,何况我们放的松鼠其中有一只跑的很慢,甚至不往大山里跑,往我们爬山的路上跑,这样不是更容易再次被这些卖松鼠的人抓到,用同一只松鼠赚钱。想到这里都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买松鼠了,虽然不该把人想得那么坏,但还是忍不住这样想。后来又不断地遇到,我们也又买来放生了几次,但还是不断地有卖松鼠的,就没有再买了。

一路上,大人早就已经上去了,在我身边就留了一群孩子。虽然我也一直把自己当孩子看待,但身边没有大人了,我也只好充当起大人的角色。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后面有老师,以为我们几个就是在最后面了,所以我只好带着这些孩子一起走,不能把他们任何一个丢下。其中一个女孩子走得很慢,坐在台阶上不肯走,我问她怎么了,好不容易她才愿意告诉我她肚子疼,可之后她又突然站起来拎了一个很沉的袋子往前走。我微微弯腰对她说:“我帮你拎啊!”我说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她一直摇头,不肯让我帮忙。我心里想过,这个孩子可真倔,或许性格就这样呢,不过她捂着肚子感觉应该真的是不舒服,可是她又不肯让我帮忙,我也没有办法。弟弟的同学也说不要管她了,说不是他们班同学。他们是孩子可以这样说,但只要稍微大一些的人就应知道是不能抛下孩子自己走的。后来听说我们后面还有家长,我就想着让她自己休息一下吧,后面的家长应该会帮她。我自己走了没几个台阶就看见休息平台了,于是回去叫她上来休息,她也听了。再爬几节楼梯,就到文殊禅院了。

走之前,妈妈就告诉我来了这里每一尊佛像都要拜,为家里人祈福,还给了很多零钱让我投进功德箱里,她这样嘱托我总是让我有些压力的。在文殊禅院里,我就对弟弟说:“妈妈说来这里要拜佛,姥姥最近身体不好,妈妈也挺操心的,我等会进去祈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去?”弟弟在关键时候还是懂事的,点了点头,就跟我一起进去了。我们姐弟俩拜了三拜,就从旁边的殿里出来了。弟弟想休息,就在靠墙的座椅坐下来了,我把包放在座椅旁边,也休息了一下。那个小女孩后来也坐旁边了,我关心她为什么肚子疼,她说之前喝了凉水,没有带热水,我就把我包里大水壶里的热会倒出来给她,她兑了凉水喝了,之后说了谢谢姐姐。我心想,这孩子总算对我敞开心扉了,还对我说她妈妈先坐缆车上来了,她爸爸心脏不好。我休息得差不多了,就又走了楼梯上到上面去拜。不知是刚刚走得太累,还是怎么的,拜佛的时候,想着求菩萨保佑家里人,不要让家里的疫情再严重下去了,也不要让妈妈那么辛苦了,就这样想着,忍不住就哭了。我在上面待里好久,进了佛母洞,里面是有岩石的,旁边的标语说用手触碰岩壁,再抚摸身体上不舒服的地方,那里就可以变好。出了佛母洞,下了台阶,不见我弟弟和他同学,我有些着急,因为我的包也没了,不过想想弟弟那么大了,肯定不会出事的,等我再从那下到平台,就看见这家伙后肩背了他的包,前面背了我的包,和他同学一起站着等我,心里松了口气。下来之后才发现,我的登山杖落在上面了,我就对他说,你上去帮我拿登山杖呗,我刚下来,好累。他把包放下来,就跑着上去了,有时候还一步跨两级楼梯,很快就上去了,不久看他拿着登山杖下来了,这时候会发现有个弟弟能帮我那东西还是挺好的。 

这次来五台山是和弟弟学校一起来的,一起爬山的有小朋友、家长和老师。一路上我和弟弟班里的孩子交流比较多,也有些让我感动和回忆的事。弟弟班里有个同学姓黄,这里我就叫他小黄,在家的时候弟弟就表露出不太喜欢他,两人好像因为一件衣服玩得不太好。之前倒也好奇,弟弟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小孩,不过,不管弟弟说什么,我亲身和这个孩子接触后发现,这个小孩还是挺好的,果然有时候还是要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别人告诉你的不一定是真实的。从文殊禅院出来后,我就带着弟弟开始走不太平坦的一条大路了,大部队已经走很远了,我们只能往前快点赶,路上遇见了之前肚子不舒服的小女孩,旁边有个阿姨照顾她,我给了她些热水后就带着弟弟继续走了。没走多久,就看见小黄往回走,我问他为什么往回走,他说,我妈妈在照顾她,我得过去陪我妈。这时我才知道刚刚遇到的阿姨是他妈妈,我说了句你真好,就和他挥手再见了。

之后就没有台阶和这样的平地了,都是些山路了,不过没有树,全是草和裸露的黄色泥土,从下面可以直接看到上面行走的人,人都小小的,沿着一条路走。时不时能看到野外散养的牛,它们身上的花纹是白色和红褐色的,非常好看,一路上遇见的牛不是在吃草就是在趴着休息睡觉。这个时候登山杖真的派上用场了,有些路太陡,只能用登山杖支撑一下蹬上去。爬坡和走平地还是不一样,腿总是累,不过自己一个人慢慢地走,内心倒也平静,累了就站着休息一下,等有劲了之后再一点点走。总之,我倒是不愿意坐着休息,感觉坐下了起来更累。不过我也没办法只顾自己走,还要等等弟弟,他和另外一个同学走得好慢,总是走走停停,走一会就想坐下来,我也只好走一会回头看看他,离得太远了就要大声喊喊他,生怕他落下。每一次等他我都会落下队伍,好不容易等他跟上来了,他又跟我抱怨说好累,这种情况下,本身我自己很累,还要听他的抱怨,心就更累了,和他相反,小黄比他乐观得多,他说他喜欢登山和徒步,而且他还知道再不走就赶不上大队伍了,晚上会走夜路。终于明白和一个负能量的人在一起是有多消耗自己了,即使是亲弟弟也会让我很消耗,只是作为姐姐,又不能直接不管他,因此也只好一直鼓励他、拖着他往上走。

这一趟山路上有很多牛,大多都是奶牛吧,突然听到弟弟从后面传来声音说害怕,我转过头看他和同学停在原地,我往回走了走问他才知道,他是害怕牛。他身上穿的衣服内芯是红色的,他害怕牛来拱他,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之前有过经历,当时就是把这件衣服反穿的,红色全在外面,就被牛追着拱。怪不得印象这么深刻呢,换了谁没点心理阴影呢。为了让他不害怕,我把他衣服的帽子卷到衣服里了,让他拉上拉链,这样就不会让衣服内芯露出来了,他害怕得连衣服胸前的红色标志都用手捂着,前面有一只牛朝我们走来,弟弟害怕得叫出了声,不过它只是擦肩而过,没有冲着我们来,只是借路而已,或许我们挡了人家的路呢!和弟弟一起的走的是阿徐,是个女孩子,头发扎起来很长,戴了副眼镜,也是因为刚刚的“红衣事件”让我们俩熟了起来。这一条山路都是他俩结伴而行,我只是常常回头叫他们俩快点走。

后来弟弟实在要休息,说是走不动了,刚好我也饿了,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阿徐坐在了下面的一块石头上。弟弟要睡十分钟,我订了闹钟,过十分钟就叫他。当时已经过了中午了,我觉得自己该补点能量了,就从包里掏出了早晨带的饭团,可是饭团已经冷了,不过闻着还是挺香的,算了,能补充能量已经很不错了,凉了就凉着吃吧。我捧着塑料袋,隔着塑料抓一把饭凑到嘴前,饭里放了紫菜,即使没什么味道也硬是塞进嘴里了。吃好后又吃了自己带的香水梨,这种时候能尝到水果的甘甜并且坐在石头上休息一下,真是很幸福了。我转过头看看弟弟,他用帽子挡住眼睛,看来应该是睡着了,闹铃响了,我也不得不把他帽子从眼前挪开,叫他起来,否则真的要赶夜路了。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看样子还没睡醒,问我,他睡了多久,我说十多分钟吧,他有些惊讶,是么,我觉得我睡了半个多小时。或许是因为太累所以睡得很熟,因为太熟才觉得时间长吧。我曾经也有一次很累很累,只趴在桌子上睡了半个小时,突然醒来以为自己睡了一天,而且一刹那真的问出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这样的问题,缓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作业要做。

走到半山腰,路上遇到两个人,其中一个问另一个,你相信轮回转世么,另一个人说不太信。那个人就说,原先他也不太信,后来他和妻子有一次去拜了佛想要个孩子,不久妻子就怀孕了,生下了个女孩,女孩两三岁的时候,他和妻子开玩笑问她的前世,女孩说,本来是要去别人家的,后来就来你们家了。讲故事的男人说,觉得这东西很神奇,虽然现在科学没有办法解释。再后来,他们走远了,我就也听不清他们呢说些什么了。其实,我还是愿意相信前世今生和转世轮回这种说法的,人的缘分是前世注定的,这辈子能相遇或是成为家人应该是前世有很深的缘分才会这样的,若是走散了,就是缘分尽了,不必纠缠不放。虽然相信,只是面对真正离别和缘分散尽的时候,心里仍会存有不舍,我还是不能轻易做到佛家所说的“断、舍、离”。

之后的路还算好走,全是草甸了,基本上没什么树挡视线了,达到一定高度后,再回头看,才真正看到了我想看到的风景,山影重叠,脚下是平坦的绿地。我停下等等那两个小孩,等能看到他们的影子后就继续走了。那段路不知尽头在哪里,爬过一个坡后面还有一个坡,总是以为自己到了山顶,其实只是到了这座山的一个小平坡,感觉像是翻山越岭,终于在下午三点钟左右到达了南台山顶。山顶很冷,我知道到了山顶还是因为看到了山顶的寺庙建筑,可是来不及进去就要赶快下山,大部队还在等我们。山上天气多变,没过多久就下雨了,我赶紧从包里掏出雨衣穿上,可是雨衣太短,遮不住小腿,裤子被打湿了。下山途中见到了马,马的身体曲线很美,很有张力,肚子很饱满,身体是红褐色的,鬃是黑的,马尾的质感很像女孩子的长发,在那有着微微细雨和薄雾的天气下显得朦胧、健壮。不过队伍里的家长催我下山,不要拍照了,我也只好赶快拄着登山杖下山。下山虽然没有上山那样用腿的力气,但是膝盖和脚都觉得杵得慌,下山速度又不能太快,雨天草地也变得很滑。

好不容易赶上大部队,领队说雨天且有大雾,路不好走,请了导游,说要跟紧大部队,不能掉队。我们六七十个人排成一列下山,路上有很多淤泥,下了雨很容易就弄脏了鞋子,我的白鞋很快就被吞没成了泥鞋,

不知道泥巴什么时候跑到鞋面上了,这下可难洗了,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脏了就脏了吧。一路下山,走了山路,走了泥路,后来终于走上了比较平坦的大路,没什么淤泥,说是晚上的住宿地就顺着这条大路走就能走到。已经走了很久的路,还要走,那就走下去吧,走路的时候,有时候会想着青旅的故事,有时候会想着大学的故事,有时候会想过几天的活动我要说些什么,有时候又只是单纯地什么都不想,只是拄着登山杖低头走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开始还有些天光,后来就全暗下来了,我和弟弟结伴而行,走得快的时候前面有人开着手电筒,我们也就跟着,走的慢下来之后,前后都没有人,我只好开了手电。山里很黑,手电时不时能照到脚下的水坑,有一阵子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连手电筒的光亮也看不到,不过我相信只是大家的距离有些远,还是有人的,倘若我自己黑夜走这山路,估计吓得不知所措了吧。或许是让大家能感受到团队的存在,身后传来很大声音的“阿弥陀佛”,我前面不远处也有人呼应,也大声地念着“阿弥陀佛”,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大声地念着,此起彼伏。夜很黑,黑到没有尽头,我也不知道何时能走到目的地,只是这一声又一声的“阿弥陀佛”照亮了我前行的路,大家用这声音告诉我,我的前面有人,后面有人,不用害怕,即使看不到,他们也存在着。这声音,给了我勇气和力量,驱走我内心对于黑暗的恐惧。

走了一天,终于在晚上,我的脚底开始感觉到不舒服了,还好我穿了气垫鞋,如果是平底鞋,估计我上午就走不动路了。越走越觉得冷,套的两层薄裤子抵抗不了这疾风,终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是寺院,终于走到寺院了,终于可以歇脚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越往寺庙里走就越觉得冷,风越大,在进斋堂之前,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斋堂里面也是串风的,一进去,有人给我端了碗姜汤,我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放下包,手捧着碗喝,虽然不是很热,但也足够暖暖身子了。运动量过大让我并不想吃饭,喝完了姜汤,就带着自己的包回宿舍了。

这里的宿舍是上下铺,和我初中军训时的条件差不多,我随便找了个位置,脱了鞋,就盖上被子缩起来,外套没有脱,因为觉得太冷了,没想到屋子里也觉得这么冷。躺在床上,青旅认识的朋友问我是不是来了五台山,我说:“对啊!好累啊!走了一天的路!”她让我早点休息,说过几天她要离开西安去南京了,我说我都有点想念青旅,她对我说,下一站更精彩!是啊!或许我也该有这样的心态才行,不能总是生活在过去。晚上临睡觉前,有个我忘了相貌的阿姨过来给我加了层被子,两层薄被子倒是足够让我暖和了,我谢过她后不久就睡着了。


Day3  阴  2020.7.26 西台、中台

早上我找不到我的牙杯了,又懒得仔细找了,漱口就直接用喝水的杯子。突然就觉得,在这里自己过的是极简生活,睡觉也不换睡衣,直接穿外衣,刷牙也不用牙杯,找一个杯子就能用,一切都从简了。

吃过饭收拾好东西就去绕琉璃塔,边绕边念,口念“南门本是释迦摩尼佛”,我们好几十人围着塔,所以走不快,经常走走就会停下来一会,说不定这圆圈转到哪就停了,也不知是转了多少圈,就下来了。

在琉璃塔上,供了灯,听了佛塔里师傅的回向。后来从塔底上去了塔顶,这琉璃塔也是旋转上去的,只是它是在塔中部抬升,楼梯上面是拱洞,一层一层的,每一层拱洞都很矮,对于我的个子来说是很矮的,所以无论登塔还是下塔都有一点一点小心钻出去的感觉。对于一个学建筑的人来说,亲身体验这样的建筑内部空间,比看书本要有意思得多。

绕塔和供灯结束后,大家就要继续赶路了,从寺庙里出来很快就又开始走了山路。从远处看是茫茫草地,近处就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小花,我最喜欢的小花是地榆,它是红紫色的,从草地里生长出来一根长茎,头顶是红紫色的,长得像桑葚,随风飘摇。小花种类很多,黄色的,紫色的,蓝色的,分散各处,形态也都不同。我最爱吹着凉风,看着周边这些小花微微左右晃动。有很多我不知道名字的花,它们沿着山坡一路生长,实在是我一路上上奔波的唯一心灵之水了。

五台山的山很有意思,它不是堆满了树,而是有密集的树和草的平地,平地有美丽的小花,视线很开阔,走在山路上,看到了前面连绵不断的山,很庆幸自己能有这样的经历,才能看到这样的风景。几个月之前,就看了《海蒂和爷爷》这部电影,和喜欢爷爷小木屋周围的环境,看着海蒂在美丽的山间奔跑放羊,觉得她很幸福,自己也想去像阿尔卑斯山那样的山上去看看,没想到真的就看到了。

好不容易走到大部队休息的地方,就坐在水泥台上了,弟弟从书包里掏出了之前不知在哪个小卖铺买的盒装泡面,说中午要吃泡面,我还在想哪有水啊,他就掏出了热水壶,说用水壶里的热水。我心想,也是。走在他后面的同学跟上来了,看他要吃泡面,他们有几个也要吃,阿徐拿出了我最喜欢吃的康师傅西红柿泡面,我当时叫着也想吃,阿徐就给我了,说她除了这个还背了另外一桶。现在想想,总感觉好像我和他们一样大,还和小小的阿徐撒娇要泡面吃。弟弟的同学跟他关系都不错,因而我也通过他认识了好多他的同学,他的同学给他起外号叫“吴头儿”,有个带白帽子的男孩叫得尤其起劲儿。弟弟泡泡面剩下的水给阿徐了,我就只好用自己水壶里的水,我的水根本不热,本来是想着刚好适合直接喝的温度,这种温度根本没法泡开泡面啊,但已经走不了回头路了,盖都揭开了,还是泡了。弟弟的面最先泡好,他很夸张地大声说:“真香啊!”那样子真的有些像好久没吃过饭了似的,在野外这种条件下,泡面还是很香的。他同学也争着抢着要吃,有个同学一吃吃了一大口,弟弟大声叫着不让吃,看来给他心疼坏了。弟弟一直喜欢吃泡面,其实我也一样,他总对我说,吃不了的给他吃,他连泡面汤都喝得一滴不剩,这点我倒和他不同,我不喜欢喝汤,觉得太油。我的泡面终究是没法泡开,吃的时候还是有些硬,但我抵不住它的诱香,还是吸着都塞进肚子里了,剩下的汤弟弟替我喝了,山里也没有地方可以把汤倒掉。弟弟这次真的太能吃了,除了自己的一桶泡面,还吃了我的和同学的,连汤也一起喝了,这下应该也满足了。

吃泡面的时候,前面的人都走了,这回真的只剩下我和这些小孩了,我怕落下时间太久找不到前面的人,催促他们赶紧上路。这时候真的只有我一个稍微大一点的了,但要管这么多孩子恐怕我也照顾不过来。前面的人从大路抄小路走了,在小路路口,看到了队里的垫后老师,原来他一直在这等着我们啊,这下子我心里突然有了底,连忙回头叫那些孩子们:“你们快点,老师在这等着呢!”他们还是磨磨蹭蹭地在原地嬉戏打闹也不走,终于懂得了大人着急的心情了,一群孩子果然还是不好管,这个时候弟弟也不听我的话了。

这三四个孩子半天才晃晃悠悠往这边走,等他们差不多都到老师身边了,我就放心了,自己往前走去,也不管他们了。吃了面有了力气之后,都是我自己在爬了,一路基本上听不到人讲话,其实这样也好,我累了就歇着,不累就继续爬,越爬越高。山上雾越来越大,渐渐看不清了,上来之后我先去拜了白塔,白塔旁有个年纪很大的老大爷,牙齿已经不整齐了,面容沧桑,他对我说了些什么,我问了两三遍才听懂,他不让我带着登山杖绕塔,我把登山杖放在旁边,他便让我绕塔走了,塔周围是各种颜色的布条,上面写了经文吧,或许是藏文,我看不懂,接着就来西台法云寺了,按照妈妈的嘱咐,我就进了各个庙宇,进去看到功德箱就投了零钱,跪在垫子上拜了三拜。出来后就坐在附近休息了,山上很冷,冷到有哈气。

从西台下来,去中台之前,我们有六个人先去了一趟八木寺,因为大部队要等剩下还没从西台下来的人,所以我们几个就先去那边看看。和我一同去的有小黄和他妈妈,还有另外一个小朋友,再就是两位老师了。小黄看我来了,弟弟却没来,便问我弟弟为什么不去,我说他不愿意去,接着小黄就说,呈原和他姐姐真是不一样啊!对啊,即使是亲生姐弟,同一个人也不见得对这两个人有同样的感受,不过弟弟可能因为太累了不想动才不愿意去。

我和孩子们的关系好像都不错,小黄很可爱,和另一个孩子打闹,走下坡的时候,一阵蒲公英吹来,擦过了我的脖子,白白的,随风,我回头一看,是小黄吹的蒲公英,顺着蒲公英看到了他稚嫩的脸庞。后来一路上,这个小朋友一直跟着我,这个孩子我弟弟不太喜欢,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但是我接触后我发现这个孩子很好,他像个男子汉了,时时刻刻想着妈妈,从那个寺回去的路上,他的妈妈太慢,在和别人聊天,他会叫住我等等妈妈,等妈妈走近了再继续向前走。

我们回去后,大部队没有等我们,已经走远了,我们几个只好结伴去中台。在爬中台前,远远地,可以看见那清晰的之字形路径,中间有人们抄的小路路径,那路线我看得清清楚楚。有些山虽然远,但是我可以远远地看见,那么途中即使再困难,也不会十分惧怕没有尽头;但是如果没有目标,就会觉得那段路很长,不知道终点在哪,那样才痛苦呢。昨天晚上天黑了之后,便是这种感觉。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山就在那,你看得到它,即使被云雾遮住,你也知道它就在那,若隐若现还可以看到山顶的影子。不害怕梦想和目标被云雾遮挡,最可怕的是没有目标,找不到目标,那样的话,被云雾遮住,真的会迷失方向、迷失自我。

路上,正走得累着呢,抬头一看,右边来了一大群羊,朝着我的方向要下山,这几天不是见到马就是牛,见到羊还是第一次,心里很是激动,也算是给自己充电了。一点点走向山顶,感觉真的好冷,上身里面穿了两层短袖,外面套了冲锋衣,下身套了两层薄薄的裤子,根本抵不住寒冷,很快冷气从下身侵入,手是冰凉的,因为太冷,就戴了鸭舌帽,外面又套上冲锋衣的帽子。今天雾气有些大,我和前面的人距离有点远,虽然听到前面有声音说“到了”,可是没有看到人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跟丢了,雾气太大让我几乎看不到他们的去向。后来来了以为老师联系了人,才带我们这些迷了路的孩子走进寺院,去斋堂吃饭。今天没有走夜路,早早地到了中台的寺庙里,只是这里网络很差,只有2G,有时候干脆2G都没有,直接就没有信号了,所以几乎是和外界没了联系。

回宿舍后也很冷,可宿舍里人多,闭上眼睛,人声、翻东西的声音,就像是拨浪鼓一般,此起彼伏,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没有安静,这样的吵闹持续了起码半个小时了,我很困,也不想说什么。面对宿舍里让人无法忍耐的嘈杂,我早已习以为常了。

今天很累,只想躺着睡觉。


Day4 阴 2020.7.27 北台、东台

今早生理期来了,猝不及防,不过还好有同寝老师带了卫生巾救了我,她应该是我身边的菩萨了,要知道在大山里,基本上没有超市会卖这个。

早上吃过饭后,大家一起到一个玻璃房子里供灯,先是用镊子把灯芯立起来,师父说不能用手,立好之后,一张大桌子上横竖各摆四组,一组是由七个小蜡烛组成的,中间一个,周围六个,像是一个雪花,很好看。摆好之后,就用香燃火,再用香一个一个点燃蜡烛。一开始不会点的时候,香总是灭,从大烛台上接来了火,走到蜡烛前灭了,我一次又一次地点,小心翼翼护着火苗,好不容易点燃了一个,接下来的就可以在周围的蜡烛借火了。后来来了一位师父给了我一根长的香,告诉我蘸点油会比较好点着,我蘸了油之后,果然火苗在香上长久地停留了。我就用这火点了剩下的蜡烛。等大家把蜡烛都点上了之后,走过蜡烛身边觉得很热,呼吸觉得很热,胳膊也觉得发热,我便快速走到前面,离开这烤人的空气。随老师念完回向词后,就顺着楼梯下去了,这下子闻见了凉风习习,便不觉得热了。

进入殿里,依旧是不让带登山杖,旁边有位中年女人站在殿门口,好像有些生气:“你们是进来拜菩萨的,拿个登山杖要做什么?”虽然我本人拿登山杖进去没有丝毫的恶意,不过这一路有很多人这样告诉我不能拿着登山杖绕塔、拜菩萨,或许他们觉得这样对菩萨不尊敬吧。

在文殊菩萨殿点了灯,求了全家平安,疫情期间希望家里人都平平安安的。那个师傅对我说,现在求对自己事业婚姻都好,我说主要是给家人求的。后来他看我网不好,兴许也看出了我有些着急,对我说,姑娘,不要慌,你这姑娘啊,对自己缺乏一点自信,别慌,去那好好求求吧,我便带着写有“全家平安”字样的纸条进了里面跪拜。其实之前我有怀疑过这样是否灵验,这些收钱的僧人是否真的有愿力和善心,我带了现金,他没有直接收下,而是让我投进功德箱里,或许是我把人想得太坏了。人家都说,来了五台山,文殊菩萨会化身万物来接见每一位朝山的人,或许我早就遇见了,只是自己没有发觉。

不知怎的,从昨天晚上开始,手机就收不到信号,这一路上也总是没信号,路上突然有信号和妈妈联系了一下,但走山路也不能总看手机,容易出危险,等到可以原地休息了,又没信号了。

山上总是有些可爱的小花,今天徒步走了陡路,路上大石头很多,在石头缝里长出了很多小花,像多肉一样一团一团的,有白色的红色的粉色的小花,像早上供的灯一样,中间一小朵,周围六小多。我以为自己抄了近路,可却很难走,路有些陡,而且还有很多带刺扎人的花,我只能处处躲着。走完了陡路,接下来就是些平直大路,到了北台。北台寺庙建筑和其他的不太一样,瓦、墙都是偏白的,倒也呈四合院那样围合,中间修了矮围栏,种了些黄的紫的小花。因为栅栏围起来的是方形,显得还是圣洁庄重一些。

北台山上也很冷,风很大,气温很低,我穿的裤子少,风直接就吹透了,我发现每次到了山顶都会变得异常的冷。在山顶,云和视线是平的,或许我们就在云里雾里,不像在地面,云在天上,我要抬头看。地上的人们抬头看,那是云;天上的人们低头看,那是雾,因而不知究竟是云是雾。

弟弟在北台上饿了,缠着我给他点钱去买东西吃,给了他20元,结果回来还跟我要钱,说是刚刚的20元用来和另外两个同学买香蕉了,一人两根,还都吃光了。我只好又给他些钱,却没想到他太得瑟,买了一大块西瓜。在家里妈妈都总管着他,让他少吃,西瓜是寒凉性食物,在家里吃点就吃点吧。山上这么冷,还买西瓜吃,人家都要买点热食,你可好,买了西瓜。我便有点生气了,完全笑不出来,言语上教训了他一番。妈妈不在身边,他还是比较听我的话,知道自己已经惹姐姐生气了,便也开始老实了,不再眉飞色舞地打闹了。

人齐了之后,我们在北台合了影,回来之后听人说,北台有三千多米的海拔,没想到自己也能通过自己的双腿走向这么高的海拔地区。离开北台,便前往最后一站---东台了。东台路途遥远,是要走一阵子的,走的全是之字形的大路,没有走小路直穿上去。刚下山的时候膝盖不舒服,不过等走到平路上就好些了,那时候只是单纯地有些累,肩膀也疼,可能因为我背的不是专用登山包,对肩膀没有保护。

走的路长了,总会看见来来往往的观光车辆,人们坐在车里看到我们这些徒步的,有的或许打心底里佩服,有的或许觉得走路太累,没必要步行。不管他们怎么想,我倒是不羡慕坐车,这次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徒步。对于风景,我觉得徒步比坐车更好,坐车虽然轻松,但是不能把美丽的景色记在心底,只那样一闪而过,即使拍出再美的照片也会忘记;而通过自己的双脚走下来这一段路则大有不同了,你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去欣赏景色,不会担心没有时间拍照片,拍够了照片,就用眼睛当相机,记录下来眼前动人的景色,记录够了,就单纯地做一个大自然的欣赏者就好。

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路,终于看见东台望海寺的牌碑了,心想或许快到了,可是走着走着,这样的高大门牌已经见了两三个了,却仍不见望海寺。走的大路,因此不是很累,累了就停下来歇歇,抬头,看见前面有几个孩子仍然你推我搡地闹着玩,兴奋了还会跑几步,脸上挂着笑容,好像根本就不累。看着他们这样闹,突然想到了我小学的时候,也和他们一样,不知疲倦地吵闹玩耍吧。这次来五台山,更多的是受到周围这些孩子们的感染,从他们那里获得了一些力量。

走着走着,前面有一大团迷雾,渐渐地又被风吹开了,我抬头看,露出了蓝天,看来太阳是要出来了。等我再向前看,旁边有人大叫了一声,其实我也是想大叫的,因为雾散开了,就突然看到了有七八层高的望海寺了。虽然还有层薄薄的雾气,但已经遮不住它的轮廓了。原先以为还要走一段路,没想到它突然出现,而且竟然离我这样近。找不到路甚至几近迷惑之时,风替我拨开了这层面纱,一刹那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没想到竟然就这样就到达目的地了。

先是在外面坐了一会,觉得太冷了,便和那些孩子进了寺庙殿堂里,孩子们刚进去就把手放在供佛面前的蜡烛上取暖,阿徐还拉着我一起去,她摸了我的手说:“你手这么凉,快暖和暖和!”说罢,拽着我的手靠近蜡烛火苗。原本寺庙里很静,孩子们在里面闹得很欢,声音很大,我心里虽然知道这样不对,但或许太累了也太冷了,就没有制止。我只是自己在里面拜了拜,正当我在后面拜佛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怒喊,“佛堂之上,怎能容你们这样喧闹?”突然,一下就安静下来了,我也被这呵斥吓到了。那时候,我还是像原先一样,想着只做好自己,别人怎样就不管了,就像是喧闹教室里安静的那个孩子。不过,作为殿堂里唯一一个懂点事的大孩子,应该学会负点责任,起码应该告诉他们在佛堂里要安静。看来,我还是没有长大,还是和孩子一样到哪里都闹。那个家长出去之后,我顺着旋转楼梯上了二楼,发现格局和一楼一样,也是中间一尊佛像,四周围了一圈佛像,本想一一都拜,只是爬了楼梯之后下肢有些酸疼,想想也就放弃了。

出来跟着大家去了斋堂,刚开始我跟着弟弟,进去发现登山杖没有拿,放在塔的门口了。我就又回去拿了,回来的时候在斋堂门口碰见了阿徐,进去了之后,她问我,在哪坐着吃,我说在弟弟那桌,本来准备打好饭后去找弟弟,后来她悄悄告诉我,男众和女众是分开坐的。她提醒过后我才发现,确实,左边一列全是男众,右边一列全是女众。没想到这个寺庙吃饭男女也是分开的,前两天的寺庙吃饭时大家是混坐的所以我没在意,还好阿徐提醒我了,否则我真的就没发现,如果坐错了再回到女众桌就有点太尴尬了。

阿徐从下午开始基本上都和我一起走的,我也能感觉到我这个大姐姐对她来说还算面善,她对我也蛮好的,经常在我饿的时候给我饼干吃,上次的泡面也是她给我的。女孩子总是爱结伴,小时候我也这样,关系好的朋友总是会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在同一个宿舍睡觉,上卫生间也要陪着一起去。阿徐直接拉着说:“今晚你跟我们一起住吧!”我说好。她就带着我去宿舍了,路上她和其他女孩一起走,其中一个女孩问我多大,我说我是千禧年生的,00年生的。她们都很惊讶,都以为我是七八年级的,要么就是18岁,没想到我已经20岁了。别人说我长得 小已经不止这一次了,之前在苏州一家店剪头发,我只是随口问句能不能烫头发,店员就很吃惊我才多大就烫头发,那时候我18,店员听了很吃惊,说以为我才15,怪不得觉得我烫头发不合适呢!

被阿徐拉着和她一起住,同寝的另外一个女孩和她关系也还不错,两人在寝室里闹着,悄悄对我说老师总管着她们不让她们讲话,小孩子总是怕老师的,躲着老师说悄悄话,这事我小时候也干过。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几乎和她们没有什么隔阂,该闹我也会闹,这点我倒是欣慰。寝室里其他的家人也都很好,有一位年级尚大的老人说,爬山这一路下来,其实就像是走过这一生。可能我还小,还不是很理解,不过她这样说自有她这样说的道理。有一个阿姨是南方人,特别钟情于泡脚,即使是借来一个盆也要泡,她说其实主要是为了缓解脚上的疲劳,怕第二天走不动路。

晚上听了白天大师的录音,不知不觉也就睡着了。


Day5  阴转晴 2020.7.28

为了美丽的东西,或者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我会忍受寒冷,站在风里,但,仅为我想要的东西。

早晨三点半的闹钟响了,天还是黑的,外面打着闪电,说孩子可以不用去早课了,我当时还惺忪着睡眼,迷迷糊糊心里想,我是孩子还是家长啊,说是孩子我也是孩子啊,是不是我也可以不用去了。不过后来想想还是去吧,去看看早课什么样子。穿了衣服,戴了帽子,外面套了雨衣,就出去了。早晨太阳还没有出来,风很大,我穿的衣服根本不够抗寒,不过出来都出来了,还是快点走吧。进入佛堂要走一个很长的台阶,我走得累,只能停一停,可是外面好冷,也只好还是快点走。

进殿堂以前,就远远听到念经的声音了,因为有音箱。循声而去,进了堂内,中间有尊菩萨像挡着,两边都有人跪下了,这回我没有乱来,仔细看看发现跪拜也分了男众和女众,男众在右,只有一排人,女众在左,跪拜了三排。第一排还是有跪拜垫的,后面的几排都直接跪拜在地上,有的穿了护膝还好,有的在膝盖下垫了衣服。我没法子,不能穿着这么薄的裤子跪着,会很凉,就把雨衣脱下来叠好放在地上,上面放了帽子,双腿跪在帽子上,可还是觉得又凉又湿,没办法,只好忍着,就一直这样跪着听师父诵经,有时候会听主持的安排进行跪拜,连续的跪拜真的也挺考验体力的,这样站起来再跪下,又站起来又跪下,是有些耗力气的。

早课结束之后,统一直接去斋堂吃了早饭,吃饭之前师父们也要先供佛,才上饭菜。吃过饭不久,就看见有人趴在对面的窗上拍照片,仔细一看,是日出,我跑过去,看见了蓝色云海里微睁眼眸的太阳,真的只有一眼,后来去宿舍找手机拍照,再出来太阳已经在云雾里。

孩子们也起床吃了早饭,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东台,先是拍了合照,之后就走了砖红色的悬空楼梯,来了文殊密洞(那罗延洞),里面比较黑,只有几盏头照灯,洞里面路很窄,楼梯很陡,洞口很高,除了人工灯之外,洞顶有一个小洞口,透进来一点光。上了楼梯,楼梯阶数不多,楼梯尽头便是几尊佛像,我在靠右边的那尊佛像面前拜了三拜,便出去了。下来有很多人扶着我,小黄也扶了我,他还挺有力气。

我们今天走了一条少有人走的路,不是大路,是小路,路很斜,很斗,很滑,到处都是牛粪和蚂蚁窝,下山要拄好登山杖,否则很容易滑倒,小路两边有些花草很扎人,没想到能穿过裤子来扎我。这条路走了好久好久,路上有人聊天,也有人提醒别人要注意脚下。越往下走越热,太阳真的出来了,没有一点云雾遮挡,脸上觉得被晒得很热,喷了喷自己带的防晒霜,却也觉得不好用。嗓子有些干了,但仍决定继续走下去,很快就到山谷了。头部抬眼不睁什么都不想地大概走了一两个小时,终于,走下来了,听人说有条溪流,便随她手指的方向走去,过去之后果然有条小溪,走近便能听到溪水流鸣,在今天这样一个太阳大的日子里,能听到这样的自然之声真是清凉。伸手放进溪流里玩水,很凉快,用手左右荡漾着水,再用沾满了凉水的手拍了拍脸降降温。这样的好地方真想直接把头仰过去,倒在草地上,不过心里顾及着形象,而且也怕草地周围有粪会不干净。

在溪边休息好后便继续走着,领队说到到前面带我们吃大餐,毕竟已经成功下山了,我也莫名其妙地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弟弟用我地手机放了汪苏泷的《万有引力》,本来就很轻松的心情被这首歌带得更加愉快了。我好像也忘了疲倦和头顶上的大太阳,跟着音乐忍不住舞动起来。山间,前后几乎都没有人,我和弟弟,听着这欢快的歌,走了好久。

蓝天,绿草,青山,喜悦。

说是去餐厅,结果来了路边的一个小饭店,进去才发现,孩子们都饿了,好多都进去买了泡面。我正好也饿了,和弟弟一人买了一桶吃,已经下午一点多了,饿的时候什么都顾不了了,随便找张桌子坐下,泡好了就吃,吃得很香。大人们随后来了点了些菜,供大家一起吃。

之后就又上路了,不过这次路程不远,很快就到了车站,我们会坐大巴车回最开始住的山下酒店。车来之前,我们节省时间去了附近的寺庙,回来等车的时候一直和弟弟同学在一起。不知道是因为我年龄并不是太大,还是因为我和弟弟总玩,所以跟他们没有太大的隔阂,反而和他们很容易打成一片,弟弟的几个好朋友加上我,我最高,我像是一个大朋友。其实我也挺开心,一直觉得或许我还是像孩子一样愿意和他们一起闹。因为他们一句很像韩语的班里的流行语,我便问他们这是韩语么,这群孩子都哈哈大笑了,我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后来他们才告诉我,这不是韩语,是他们给野狗起的外号,他们班的人都这样叫。等大巴车来了,他们还没闹够,弟弟的同学在车上教弟弟一句日语和俄语,发音倒是很搞笑,弟弟半天也学不会,发音都是用中文字去记的。

我在这熙熙攘攘的充满笑声和吵闹声的车上,望向车窗外,闪过的是一片绿色,绿的山,绿的树,绿的草,突然觉得,如果我不能再像前几天那样爬山的话,前些天的记忆又像是梦了。

梦和过去的现实没什么两样,都好像存在过,但又是虚无的,抓不到的,最近越来越体会到什么叫珍惜当下了,我们总是在当下回忆过去,忽略了当下,而日后又会回忆当下,如此循环往复,真的没办法珍惜当下了,只能一次一次又一次后悔,后悔当初的自己没有珍惜,由此一次又一次地后悔了。这或许就是为什么要适当地买些纪念品的原因吧,纪念品的存在可以告诉你这一切都不是梦,是真实的发生过的事情。你来过,走过,或许以后不再会来,但它会默默地告诉你,默默地帮你回忆,那逝去的过往,那些过去旅途的故事。

回酒店之后的心情一直都很糟糕,因为回来的大巴车上领队对孩子们在东台佛堂里大肆喧哗的行为很不满意,这当中就有弟弟一个,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这其中我也少不了责任,感觉自己好像也犯错了一样,甚至比小孩的错还严重。从小最害怕因为犯错被老师叫到前面当众责骂、处罚,因此稍微大一点之后就事事小心,几乎不敢触犯纪律,而现在要为别人的错误而受到斥责和询问,我感到分外煎熬和委屈。虽然弟弟也不是故意的,但我不愿意负责任,不愿意为了他的错误向别人道歉。我总是这样想,或许是因为我还是个心里不够成熟、不够有担当的人吧,毕竟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只是管好自己,我连自己的事都管不好,目标都没有确定下来,哪有心思去想别人?越是这样想,心里越是难受,躲在酒店卫生间里一个人消化情绪,等情绪走了之后,我也出来了,发现弟弟毫无顾忌地已经瘫在床上睡着了。真好,小孩就是没什么心思。

晚上分组羯摩,羯摩的意思, 其实也就是说说自己的感受心得。从家长们地分享中我也学到了一些,一旁也有老师解答家长的疑惑。等到我说感想的时候,孩子们回去睡觉了,就剩家长了。我明确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孩子还是家长,说是孩子,我也是孩子,说是家长,我也的确是家长,因此也有很多方面做得不到位。我还说了自己五台的最初想法就是想多出来走走,多认识人,或许能明晰我的人生方向。我分享之后,老师们也从我这个大学生身上感悟到一些,说是对他们有启发。其中一个老师建议我,多出去旅行,多去见人遇事,见的多了,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其实能和别人这样面对面分享我二十年来的感受,我也算是一吐为快了,有人愿意听,本身也是我倾诉的一部分了,况且能收到来自长辈的诚挚的建议和鼓励,让我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也感到温暖。


Day6  晴  2020.7.29

今天去黛螺顶三步一拜,爬了1080级台阶,台阶不是很宽,拜上去的人都基本在右侧。妈妈的护膝很暖和,台阶还是有些凉的,其实比起一直上台阶,这样一会站起来一会蹲下有时候也算是歇息了。

路上有人跟我搭话,问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拜的,我笑说自己也不太记得了,我说我们是好多人一起拜,前三天我们一起徒步了五台山,他也问了我多大,我说20,他说好,有毅力。之后也有人看着我们在拜,说这样锻炼意志。不过也有下山的人说这样磕头把头都磕坏了,我本想反驳回去,不过我忍住了,因为其实并不疼。

快到山顶时,听到有人说快到了,其实我没想到会这么快,一路上竟然也这样上来了,这山不高,比起北台,这目标实现是快了些。

我在上面站着喝了口水,一位打扮很潮流而且扎了唇钉和耳钉的年轻女人,正在和一位师父说话,听他们的谈话内容,这个年轻女人去年皈依佛门,拜了师父,也有佛名。我是有些惊讶的,打扮这样时尚的女人说自己皈依了佛门,怎么说都还是有些超出我的理解范围。后来买了门票,就进来了寺庙。里面人很多,跪拜的人很多,我看到一些人恭敬地在菩萨和佛面前鞠躬,也有人跪在佛像面前许愿,还有人手持三柱香顶在额前,朝东西南北四方拜了拜,把香投进了炉子里。殿堂里,佛像很大,有的殿有一尊,有的殿则三五尊,中间三大尊,侧边两小尊。地藏殿两侧墙上都密密地摆满了金色的小牌位,有的是空的,有的则有供牌。那是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你能感受到生灵的存在,和由内心生发的尊敬。这让我想起了地狱使者的亡者茶屋,那面排满了逝者使用的茶杯的墙,只觉那是不可被侵犯的空间,是严肃的空间。我很喜欢佛塔上的小铃铛,或许是作为点缀,只是我觉得它们分外可爱。

今天下午是自由行,不组织团体活动了,所以我就和弟弟吃了饭后,在那附近的露天小市场逛了逛,那里都卖一些小玩意儿。一开始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全都是些常见的佛珠手链。突然,见到了一个和平常所见形态不一样的,有的像雨滴,有的像鹌鹑蛋,有的又像包子,总之就是那样的圆润形态。棚下坐了以为五六十岁的人,我便问他这是什么,他说这是菩提子。旁边还放了好多没有撬开的菩提子,顾客可以选择现场撬开,现打磨,至于出来的菩提子什么样子就不知道了。弟弟想要买一个送给他的篆刻老师,我同意了,他送给老师的是一个浅黄色的。

买好后我们就往塔院寺的方向走了,快到门口的时候遇到同学妈妈了,她说今天不统一绕塔,明天会组织一起绕。刚好没什么事,之前妈妈说菩提子也给姥姥和奶奶各弄一个吧,就又回了刚刚的集市。这回走进集市的方向不同,发现靠边也有好几家做菩提子的。我们这回选了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小伙子的店,他的长相就有些南方人的感觉。我给老人挑了两个带颜色的,磨光出来是深咖色的,还会渐变到赭石色,再渐变到浅黄色,新磨出来的色泽真的不错。因为之前说好了要在上面刻“寿”字,所以每一个都在上面留了一层皮。同样是刻字,弟弟说他这是用机器在刻,不是手刻的,可他明明是用手拿着电钻一样的东西在刻啊,弟弟说那就是机器,也对,他平时都是用刻刀自己一点一点刻,和这种还是有些区别。那小伙子蹲在地上,感觉要缩成一团了,眼睛紧盯着电动刻刀,一只手用手电照着菩提子,菩提子变得晶莹剔透,一下子透了光。我只是觉得有些难,周围集市环境这么嘈杂,想要做刻字这种细致的活还是要把心静下来的,不知道这样的环境下能不能刻好字。等了一段时间后,他递给我两个刻好的菩提子,其中一个刻的有点小家子气了,第二个刻得倒是很舒心,无论是笔画还是大小都很合适,我让他把第一个“寿”字再改得正一点,毕竟“寿”字下面的“寸”字我看着都不舒服,何况是佩戴的老人要天天看。他又回炉重造了,根据我的要求做了些修改,改好后我看着舒服了才付钱。

回去的大巴车上,一旁的孩子们笑得很开心,笑声爽朗清澈见底,是一种神奇的天籁之音,他们的眼里有美丽的星星,想要大笑就张开嘴巴大笑,毫不疲惫地大笑,肆无忌惮地大笑,笑得太大了还会咳嗽,之后继续笑。

晚上在一家素食餐厅吃的饭,是领队请我们吃的,和这样的团队一起出来吃饭的好处就是,吃的是素食,毕竟我不怎么爱吃肉,不过这家的素食做得很入味儿。这家店里给我们上菜的好像都是这家里的小孩,长得一看就是小孩。差不多我见到的有四五个小孩了,有一个小男孩,个子和我弟弟差不多高,已经开始像服务员一样给客人端茶倒水了。店里给我们喝的是大麦茶,所以会往水壶里倒大麦,几个孩子一起围着倒大麦,其中一个孩子用勺子搖出来一些倒进去,周围的孩子都着急着说,你倒这么多。那个孩子很无奈,反正已经倒进去了。这顿饭吃的还可以,很符合我的口味。饭后我站在外面,有个大一点的男孩子,双手端着装满干净碗筷的镂空框,走向餐厅后方。而且,他们好像把自己就当作了服务生的一员,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帮助大人做事了,而且做得不慌不乱,似乎他们早就长大了。

后来得知这家店是大学生创业店,介绍里也有写来自各高校的学生聚在一起,为了让人能吃上健康的食物,他们从策划安排到亲手种植,一路辛苦下来,终于也是一同实现了梦想,又是一个实际的例子鼓舞我朝着自己的方向前行。


Day7  晴  2020.7.30

今天组织绕塔108圈,我特意带了转经轮,寻思边绕边转,这样也不会太无聊。绕塔是顺时针,转转经轮也要顺时针转,方向很重要,顺时针便是功德无量,若是逆时针便会犯下大错,或许从前便是以右为尊,所以“右绕”,“左绕”便成了反抗、违背之意了。

一开始我是贴着塔内侧绕的,也能用手转一转铜轮,这也是要顺时针转才行,人家说这些铜轮每一个都要摸到。后来里侧走得太慢,我有些害怕走不完108圈,便出来从外侧按照自己的节奏绕了,身边有好多人疾驰而过,或许他们想着快点走赶紧走完吧。只是我觉得走得太快,反而让自己累,而且心不沉不稳不静,所以我还是慢慢地走,慢慢地绕,不过再怎么慢,也还是比里侧的人要快。

这绕一圈塔,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一开始我不是很熟悉塔周的时候,总会有些晕,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绕完一圈,后来干脆就以一圈仅出现一次的楼梯为标志,只要遇见楼梯,就是绕完了一圈,果然如书上所说,人要想辨认方向,总要有一个标志物来帮助识别。

外侧绕塔的人,多数都比我走得快,不过也遇到了两个走得很慢很慢的人,一个站在前,一个站在后,他们真的是一步一步地走,前面的人双手合十,低头在念些什么,后面的人紧紧跟着,双手合十这样听着。我的速度还是比他们快的,因此每次都是从他们身后超过他们。

我生怕自己转的圈数多了,自己都会忘记自己转了多少圈,于是就以十圈为一个循环,每到十圈,便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一个10,然后再从1开始数起。

刚开始走得不太熟的时候,就只是单纯地一圈一圈地绕,等走的遍数多了,就开始注意到这座塔和它周边的建筑了。我突然发现,塔内测应该是个多边形,而外侧的围墙则是长方形,长方形每个角都有一个小亭子挂了大钟,这钟也是供人转的。亭子窗棂上挂了些风铃,倘若有风吹过,风铃便会清脆地告诉你了。那地风铃有很多种形态,长条金属的,小吊钟的,我对于这样的小挂件真是十分喜爱了。再说回建筑,我所走的应算是灰空间了,房梁是向中间倾斜的,周边高度则压得很低,配上外面得围墙,露出来的只剩下人眼高度的长条状景框了,不过奇怪的是,即使这样低,倒也没觉得很压抑。透过景框,看看周边的建筑,都是些中国古建,屋面是灰瓦铺砌的。有一处建筑的重复力量很强,那块我印象深刻,我想想的平面图上那两座建筑应该是旋转后得来的垂直关系,如果凭我的想象,我会觉得这样的垂直看起来很别扭,有种对抗的感觉。不过从我目前的人视点角度来看,并没有对抗的感觉,反而也是融合,或许是因为屋檐坡度一致,看起来有些平行,所以没有我想象的那种感觉吧。绕塔的一圈,大部分都是在灰空间里,光线还算充足,只是有一处,路很狭窄,比北京的胡同还要窄,至多并排两个人,屋顶也都是连接起来的,所以那里光线昏暗,远远地可以看见路尽头的屋檐剪影。

刚开始绕塔的时候,人还很多,渐渐地到了中午之后,人就明显地减少了。我一直都在这里,只是来来往往的人不同了。人少的时候,终于可以拍到没有人的塔下空间了,这种机会可不是只在这待几十分钟就可以有的。

同行的走得比我快的人,总是容易累,然后就休息,在他们休息的时候,我慢慢地走也能走上个七八圈,因为走得慢,所以身体持久力也还好,或许这就是“慢就是快”的道理吧。其实本来可以就这样慢慢地一直走下去,直到走完,可是走到80多圈的时候,突然被叫去一起供灯,耽搁了时间,我赶快回来继续走,按照原来的节奏。好不容易走到了103圈,大部队说要走了,我心里有些难受,但还是跟着走了。

下了台阶,我在队伍最后面站着,队伍迟迟还不走,我便对身边的阿徐说:“有等的功夫我快点走都走完了。”没办法,我这个人有强迫症,就差五圈不走完我回家都会难受。阿徐说:“那你快点去,我帮你拿包!”我说好,就飞奔回去赶紧绕塔了,心里感谢有这样一个小妹妹愿意在那等我。还差五圈,我来不及慢慢走了,一直在跑,还好一圈不是很长,中间有人挡了路的,只好被迫停下来,绕过去,之后再继续跑。我也没想到,最后的五圈我竟是跑下来的,不知道跑会不会太没有诚意,不过强迫症作怪,即使跑下来完成了108圈,心里也还是满足的,不过如果全程慢慢走下来会更完美吧。

时间算下来,绕塔也是饶了两三个小时了,等我们到了饭店吃饭已经三点左右了,还是昨天那家素食餐厅,这回我们是在室外的院子里吃。吃饭的时候天还是晴的,吃过饭后不久就下雨了,或许连天都该为我们的离别哭一哭了。

等我们吃好饭就已经四点多了,领队让我们自行安排,六点还在这个餐厅集合。下雨了,我也不想去哪了,就一直在院子里听雨了,自己插着耳机听音乐,还算自在。突然,旁边传来一阵喧闹,从几个孩子的身体缝隙中看到一个孩子头垫在最矮的台阶上在哭,一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是弟弟和他掰手腕的时候把人家推倒了。一直以来平静的心又被打破了,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情绪,生气又害怕。生气是因为弟弟太淘不听话,又闯祸了;害怕是害怕承担责任,虽然我有教训他,但我一直没有勇气去问问那个孩子还疼不疼,或者跟孩子的家长道歉。或许我在逃避问题,不敢直面和解决问题。如果这个时候妈妈在的话,我就可以是个孩子的身份了,不用想那么多,而现在不同,自己的弟弟犯了错,姐姐没有任何表示,不知道对方家长心里有没有责怪我。以前在微博上看到一些刑事案件,嫌疑人的家人一直都没有当面出来跟被害人亲属道歉,当时我也是很愤怒,心想道歉有那么难么,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啊。没想到现在事情轮到我自己身上,我也是这样懦弱胆小了。害怕承担责任,可能永远都长不大。

现在终于理解做领队有多身心俱疲了,一个人要管理六七十人的队伍,任何一个人出了安全问题都要领队负责,因此这也必须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才能拿得下的。我们的领队很严格,感觉他很少对我们笑。我只需要对弟弟一个人负责,都感觉有些压力,诚惶诚恐,领队要对更多的人负责,真的是要花费更多的心思了。在车上,他走近弟弟,对他说:“你可长点心吧,你妈妈多不容易啊,你把同学推倒,我背后冷汗都出来了,都在想这附近哪有医院可以去看看。”这样想想,领队真的不容易。

回到酒店以后,我换了身舒服的衣服,独自出来走走,散散心,顺着酒店外面的路往上走,就可以接近大山了。已经有几天没有走这样的路了,抬头可以望见山顶,脚下是各种各样的小野花,旁边还有川流不息的小溪,长在各处的地榆。这样的野路,我用登山杖一定可以走得过,不过只是我现在脚上的鞋不太合适。

往上走,找到了可以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的地方,在大山的怀抱里,山边又起了雾,如果我们现在在那里爬山,一定是看不太清前面的人的。有点冷了,但是我挪不动脚,或许这是最后一眼了,下一次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不知为什么,我又哭了。或许是这些天情绪堆积,在这一刻又爆炸了。我又一次双手合十,经过头顶、脸庞和胸前,双膝触地,含泪而拜。不知这一拜为何意,或许是感谢大山的照顾,或许是离别前夕的最后一拜。


Day8  晴  2020.7.31  返程

我倒是感谢有这样的一整天,什么都不干,和这些天同游的人一直坐在车上,供我缓解情绪,累了就睡觉,不累就看看风景,听听音乐。

本来考虑坐飞机回沈阳,再坐动车回大连的,因为坐大巴车要坐到凌晨才能到家。但是因为大连在我离开之后的两天就变成疫区了,又成了防疫的对象。妈妈也因此担心我坐飞机路上会遇到无症状感染者,坐大巴车不接触外人,只是我们队伍里的人,她会比较放心。

早上即使吃了早饭,还是饿得很快,路上嘴巴总是不闲着,一会吃薯片,一会吃面包。可是自己也带不了什么东西,很快就吃完了。和这些人待在一起,让人温暖的就是,无论什么东西都是大家一起分享,分发食物的时间里,孩子或者是家长提个袋子,从车头走到车尾,挨个座分,糖、玉米、苹果、饭团……在我自己的东西吃完了的时候,还有别人这样分享食物,格外觉得心暖。

明明昨晚睡得不晚,可在车上晃晃悠悠地,总想睡觉,即使不睡,也要眯一会。就这样,一天的时间,遇到服务站就下车休息、吃东西,上车了就睡觉。

这一车的家人有沈阳的和大连的,所以领队打算在盘锦附近就给我们换车,大连的分两辆车,一辆去瓦房店,另一辆去大连,剩下的回沈阳的继续坐大巴车。

天已经黑下来了,我还迷迷糊糊地在睡觉,突然大巴车停了,说是到了,我们回大连和瓦房店的该换车了。我拖着身子下了车,领队帮我从车厢里拿了行李下来,看着我们上车了,领队也回了大巴车上。我是跟着回大连去的,有一位家长租了一个小的客车,我们车上就有九个人,那个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听司机说,到大连还要四个小时。我没多想,还是困,再加上天已经黑了,就更困了,倒头睡过去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就说到大连了,我从车窗向外望去,不知道是哪里,联系妈妈她也不回复我,只好先下车了。迷迷糊糊地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带了遮阳帽,因为没有光看不清脸,不过我反应过来了,是妈妈,她摸了摸我的头发。等我再缓过来的时候,靠近了抱抱她。

有开始,就有结束。

在那个凌晨,被妈妈接回家的瞬间,梦该醒了,回了家,我该睡了。


起笔于2020.7.24

结笔于2020.8.5晚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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