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敦亦煌,熠熠其华

小小的旅人啊,你自哪里来,为何脚步如此仓匆?

——我自东方来,要往西域去。此去西行距桑梓已有三千余里,星月风高,苍漠犷丽,虽有至亲相伴,然略惶惶,愿求取苍茫之气,熠入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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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乃敦煌,敦者,大也;煌者,盛也。天青苍碧,月明星澈,水滴若沧海笑者之泪水,亦若安宁老者之步态,迟缓而吝啬地眷顾这片土地,当地曾言此处夏无雨,冬绝霜雪,干燥苍茫的西北大风刮了一个又一个世纪,从遥远的莫高吹来,掠过三危山的峰峦在鸣沙山上盘旋,倒映在不竭的月牙泉中,诉说着千年的变迁和青涩,把一年年的青涩熬成古老的影子,亘古而华美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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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游敦煌,有三日时长,一西一东一闲游,颇有情。初日,西线悠悠。西线乃敦煌市区以西,涵盖阳关、玉门关、汉长城、雅丹魔鬼城各地。朝下火车,因莫高一票难求,故先订明日应急票以安今日之心,一周前欲网订莫高全票,乃未称愿,因各地渴慕者众多,全票已无,唯应急票可于前日敦煌市内30km内购得,可谓明珠灿灿,众生念往。订票毕,只身前往宾馆,念西线发车将至,扔弃行李而赴行途。早九时,方入车,来回行费百零八也。旅途者,慕苍苍自由,亦无驾驶之功力,遂跟车游览,闻此行骄阳似烈,雅丹之地,寸草不生,风驰如魔鬼,灼烤如汤炙,跟车游乃稳妥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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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西出阳关无故人”一句回肠荡气的呼喊,是这大漠中情感沙丘的突起之处。离家远戍的丈夫飘散的衣襟承载着妇人的纤纤手、儿子的小手,友人的酒杯底部还有一壶酒的温热,故人出了关只留背影。大漠无眼,却在一双双泪眼中看到家国义气,边关豪情,此去离家几时回,尺素传情迟迟归!此时的阳关,踏过历史的硝烟岁月,只留一处烽燧,烽燧之处,已无战火,已无国郡都城,已无大丈夫的令牌军状,已无哒哒马蹄,萧萧马嘶。它是那般从容,安静,称之为老者,则少几分壮气,称之为春秋鼎盛之物,则少了几许沉淀过后的端庄仪态。它沉默,它无言,它不必再用震天之声喧嚣自己的年岁和资历,它不必与当今它的后代们一同竞争着旅游景点的排序,它自古时候来,要往明日去。旅人未必能完全懂它,但必会敬慕它尊敬它,它屹立到今日,听着大漠的呼呼风声,一眼就是千年。

车行至玉门关处,正值下午至热之时,风沙袅袅,热风绕耳,荒漠处寸草无生,茫茫戈壁唯日光慷慨,沙土灼灼。“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唐朝王之涣曾这样描述这里,古时这里是丝绸之路通西域的必经之地,称之为“小方盘城”,诸多美玉从这里出入,故名。今日的玉门关依旧是屹立于黄沙之中,沉静在西北粗犷的大风中,安宁,雄伟,黄土般的色泽早与这天地融成一体,它属于这里,这个犷野的大西北,它属于这里,丝路的关口,古古今今,仍不息止。它已不年轻,但绝不老迈。听它讲述悠悠的驼铃,嘶鸣的战马,听它风沙洗尽,思念与留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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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玉门关,下一站雅丹城。古城雅尔丹,因其独特的土质结构而得名,夜风忽起轰轰然似魔鬼咆哮,亦称魔鬼城。沙岩红壁,沟壑纵横,那一道道的皱纹里藏进了大风给他的洗礼,风沙火蚀,几百年前的雅尔丹更加高远巍峨,几百年后或许雅尔丹不复存在。雅丹城的归宿只有一条:沦为黄沙,忠入土地。人无法干预它,也不能够阻拦它,它从天地混沌中来,必归于万众混沌,它的终点即是永恒的起点,唯有归去,才以安宁。车行至雅丹正值八点过后,等待着西北的九点多的日落,方觉时间突然是那么富裕和慷慨,白日的赠与让人有些措手,时间在这里仿佛变宽澈了许多。雅丹的落日,蔚为大观,正如火蚀群丘,黑夜把火球吞进肚中吐出绚烂的繁星,天空与沙际的界限是那样鲜明,蓝石与沙红,人群在苍天荒漠下变成一个个的剪影,渺小至微,缥缈如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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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之夜,纯粹地不荡心旌。没有灯红酒绿,没有汽车的嘶鸣和闪烁的灯光,只有漫天星光璀璨,藏蓝深邃,在苍穹下,荒漠黑了,如同潮水般隐去踪迹,车上也黑了,黑夜把一切搂在了怀里,小小的旅人啊,睡吧,沙洲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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