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有她们

“哥儿,有画的三哼经我给你买来了!”

轻扬的语调辗转了几十年,那个她,那个黄胖而矮的身影,那个她们,还有白头绳,乌裙,蓝夹袄,月白背心的瘦弱身影。还有好多好多平凡的女人,走在黑暗里,却始终发着光。

祥林嫂和阿长,都是可怜人。一个嫁了两个丈夫,有了孩子却死了,一个嫁了丈夫,丈夫死了,还有一个孩子。一个期望下辈子转运,耗尽钱财买了门槛任人踩踏,一个惶恐地把自己的命运牵连载孩子身上,祈求一年到头顺顺溜溜。一个被人称作祥林嫂子,从此丢失了性命,一个被人叫做阿长,只是随口叫叫的名字。

生如草芥,名如猫狗。她们的可怜,她们的不幸,在先生的文字里无声却是深入人心。我真的难以想象,那是一个怎么样阴暗的年代?和祥林嫂比起来,阿长还是幸运的,至少在鲁迅先生家干活时,没有人把她抓回去嫁人。同为佣人,也大不相同,一个勤勤恳恳,卑微干活,而另一个却一点点也没有佣人的低微,活像一个主子了。

她粗鲁粗鄙,一个女人家竟然摆成一个大字睡在床上,在主人家提醒过后还是屡教不改。她作为一个佣人,竟然对小主人用命令的语气求得祝福,还应要举行元旦古怪仪式,好管闲事,那么无知,以为脱下裤子,就可以抵挡炮火攻城。

她真的很可怜,她真的很可恶,但她同样真的很爱鲁迅。少年鲁迅的生命里曾有她,鲁家人的生命里曾路过她。哪怕最终鲁迅先生终不记得她的名字…

回首,回眸,那里有个人,曾经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她见先生念念不忘山海经,她就问了这本书,先生只是说了也无益地应付,她便匆匆忙忙地买了《山海经》。那些文人墨客,那个很爱很爱鲁迅的叔父,却疏于寻找。她念着“三哼经”,这样错误的书名,竟能买到正确的书,不知阿长遭遇了多少困难?不知阿长遭遇了多少拒绝?和那些不愿做、不能做的人相比,她便有了神力。她还可以爱一个人,拼尽全力地去爱一个人,没有太多的桎梏,而那些人呢?他们已经在黑暗中丧失了自我,祥林嫂她最大的能耐是对人诉说疾苦,除此之外,她无力反抗。

“我真傻…”她又开始诉说了,她只能把痛苦传递给他人…

“哥儿,你要的三哼经我给你买来了。”她的叫唤也那么粗野,连字都读不对,但她做了一件带有神力的事情。

哪怕是主仆,哪怕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份温情同样浓重。

我们曾经拥有社会底层,平庸不起眼的她们。她们曾经爱过一个人,爱过她们的孩子,留下过不可磨灭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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