筛箩下的事

原创:王良

筛箩下的事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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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脑海常想起筛箩这个家什,农村习惯称为箩。

叫做家什不知是否很准确。在过去的年代,箩也算是农村居家必备的工具。

家里可以没有磨盘,可以不养驴,但筛罗总是有的。现在却几乎看不见它的影子了。

小时候,经常听见邻居宋二婶形容谁家小媳妇儿轻浮犯贱时,就会咀嚼着吐沫星子说,
“那小腚儿嘚瑟的飘屌儿轻,颠掀的和筛罗一般晕(匀)!”

“匀”的音说的粗重悠长,又夸张的在匀音末了处,带着钩似的回旋上扬,让人听了马上想起颠起的筛箩,和女人扭动的圆润屁股。

直到现在,我始终认为宋二婶是绝好的语言描绘家,粗线条的语言极具白描的刻画性。

家里的筛箩平时都挂在插进磨坊墙高处缝隙的木棍上。筛箩在做成时多在箩圈接口处穿个眼儿,留作系绳。也有挂在屋里墙壁的钉子上,上面简单裹了一层报纸,防了蜘蛛在箩网上加网,也是防止筛箩网的细米铁丝生锈。挂在高处是怕耗子磨牙毁了箩框。

筛箩的活是轻松又好玩的,对于孩子来说更是极其快乐的。玩得兴起时,就会忘记了母亲的叮嘱,会把筛箩推拉的像火车加速的轮子一样来回的飞奔,筛箩里的糠皮就像坐在失控火车里惊慌的人群,荡起的糠皮失控的飞扬,偶尔就会有一股水样的激射出去,撒进了面槽里。

这时是惊慌的,怕母亲看见了训斥,就赶紧小心捧出那些落进米里的粗皮。也因过于紧张而影响了玩的兴致,失去了筛米的耐心。

筛箩的活动中心是离不开面槽里的筛箩架的。筛罗架是两条四棱的木质轨道,穿楔在两端的木板腿上悬空着,架子坐在面槽里,面槽斜深梯形,似约五尺长的“小船”,筛箩放上去,不过槽面。

筛罗在轨道上只能前后的滑动,进退止于架腿两端。筛的要领全在两端的轻荡,让圆润的箩圈在来去之中触碰而轻微震荡,金黄的苞米面一层层的洒落在光滑的两腿似的轨道之下,一会儿就淹没了面槽底部,再过一会儿,金色的小沙漠就呈现出来,中凸有峰,两侧曼妙,有种妙不可言的柔美。

筛箩的制作工时短,很快捷。总是春秋麦收过后的河南工匠,肩挑手摇穿街逐户的吆喝“长 箩 来!”,“长”字拉的很长,箩字咬得清脆,羊皮鼓摇的会拐弯抹角地响。

每次工匠做箩,我都蹲在一旁看很久。尤其是定好箩的大小,穿眼儿时很有看头。

河南人坐在自带的用皮绳穿成的,磨得逞亮的马扎上,两腿夹住箩框,就开始钻眼。钻的顶部是一个镶在木柄的轴承,正好握在掌心,两股牛皮绳系在横轴两头,皮绳再穿在木柄下的中轴中间,犹如前后推擀饺子皮的擀面杖一样。

钻头就随着横梁的前推后拉,左右的转动。一个孔眼只需三五下就钻透,整齐的一排,用熟好的竹皮绳穿缝平整,没有一丝乱脚,框的两沿锁边。

镶箩底是没有太大看头的,完全没了钻眼儿穿绳的周密感。展开丝网在筛箩底用力压出丝网痕迹,再熨帖做到严丝合缝,然后在丝网外面套上紧箍。

套箍的过程需要轻慢,力道实匀,也是做筛箩最关键的环节。最后用剪子极细致的剪掉刺出箍外的丝网。

筛箩给予我的,还有其他的震撼与神秘的认知。

在老家时,经常听说老人故去,都需要报庙。出殡前晚到庙上烧大纸,男马女牛是固定的。在烧纸马的时候需要张罗仪式的先生用针给马开眼,马的眼珠是用鸡蛋壳涂好墨水做的。同时在纸马的脚下放一个板凳或者小桌子,在上面用细筛箩轻轻筛上一层小灰(灶坑灰)。

等纸马燃尽,送殡人就会查看小灰上是否有印记,都说看出了脚印。意指借居庙里的人魂已乘马西去。

虽没亲眼见过这种印迹是多明显或是多么模糊,但相信人的灵魂是存在的。

其实就是每个人的自性。这样的自性因后天的纷纷扰扰而雪藏,让我们无法认知那个本我的存在。

写于2016-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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