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缘三生【上】

情缘三生【上】_第1张图片


01

地铁站。

几位年轻的姑娘手拉手乘扶梯往站内走。黑亮的假发上梳着飞云髻,面上描了额间佃,远山眉,点绛唇。

头戴朱钗,佩有簪花。腰间环配叮铃作响,裙带飞扬,身上还穿着宽袖的对襟襦裙。

“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引来路人频频侧目。

“何为美人?——纤手,漾眸,柔腰肢。阿笙,我怎么就不认识这样的古典美女呢?”好友陆子文隔着玻璃窗看她们经过,端了摩卡坐在了顾止笙对面的沙发上,勾着唇坏笑。

男人明明是西装革履的模样,说出口的话却那么不正经。

顾止笙抬头瞥了陆子文一眼。挽的一丝不苟的袖口上,一枚黑色袖扣温润华泽,像极了他给人第一眼的印象。

于是,淡笑。精致到有些高傲和冷漠的脸,因得那一丝笑意似是融化了二月的寒,温暖而生动。

顾止笙并不接话,低头轻啜了一口咖啡:“子文,你带的那几个实习生说你是“衣冠禽兽”可是冤枉你了?”

陆子文撩了下额头的黑发,单手解开了束缚在脖颈处的几粒衬衫纽扣,一双桃花眼潋滟生姿,他无所谓的笑吟吟:“不冤枉不冤枉。若是真的有我这样帅气的“禽兽”,那也是世人的福气。”

“不对,阿笙,你又避开话题。做兄弟的得给你提个醒儿,你老妈可不止一次的从英国打电话来向我打探你的终身大事。”陆子文回过头,轻咳,内心表示很受伤。

顾阿姨的本事他是领教过的。当年顾止笙放弃家里的安排,执意从英国回到国内发展,就已经惹的阿姨很不愉快了。自己兄弟这么好的条件还迟迟不婚,不止是他妈,他都怀疑他是不是心理有什么问题。

顾止笙抬眼,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唇角依旧是温润的笑意:“子文,你可是我兄弟。”

陆子文讪讪:“阿笙,你事业有成,帅气多金。在AG上班那么久,就没有遇到什么合适的小姑娘?”

他继续笑:“感情的事情急不来。以后我妈再打电话,你找理由推掉就好。”

陆子文点点头,随即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一脸深沉地说:“阿笙,你别是想对我图谋不轨吧?”

他夸张的将双手交叉护于前胸,故意掐着嗓子朝他抛了个媚眼:“讨厌啦……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男的。”

顾止笙眼皮都未抬一下:“滚。”

“哎,好嘞!”陆子文喝完咖啡,擦了擦嘴准备开溜。

既然止笙不愿多谈,他也无需再问。他这人,一向很有分寸。

陆子文离开后,顾子笙回家收拾行李。明天苏州有一场合作公司的现场发布会,他需要代表公司过去参加。

他在AG这几年,大多时候都是作为代表出席公司外派的一些活动及会议。

关于组建家庭,他一直都秉承着顺其自然的原则。

02

第二天,顾止笙参加完了发布会,按照日程,便在苏州多留了半天。

苏州保留有许多古香古色的建筑,粉墙黛瓦,飞檐翘角。山山水水间都是随意而温和的存在。

午后的茶馆里通常会坐满本地人,上了年纪保养得当的苏州女人会穿一身剪裁完美的旗袍,坐在馆里拿着小扇听评弹。

顾止笙给助理放了半天假,一个人拿着手机钱包出了酒店。

他换下西装,穿的是一件浅咖色的长毛衣,头发梳理的软趴趴,正伏在光洁的额上。有了些少年人的模样,慵懒而温暖。

此时是旅游淡季,天空飘了些细雨。顾止笙不想打伞,索性叫了辆出租车前往周庄。

入口处,坐着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有人卖花,有人卖茶。倒不是想赚些什么钱,消磨时光而已。

顾止笙在网上也听过一个段子,说的是一位卖花的阿婆说:“今生卖花,来世好看。”

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半截身子入了土,也偏得信些什么才好,祈愿来世要做个漂亮的小姑娘。这是属于南方人的情怀和浪漫。

他半蹲下身,阿婆递过去一个托盘,笑道:“买串香花,香咯呀。”

顾止笙在阿婆的花摊上挑了一支手编花玔和一个香囊。老人笑咪咪的为他戴在右手的手腕上:“客人,内那哈格浪漂酿。内本生的白,也神气,戴上紫色花玔很灵格。”

他听到阿婆讲吴语,低头打量。紫色的干花缠绕在手腕上,清香怡人。

小摊上摆着二维码,他道了谢,转了账过去。

此时是旅游淡季,下午的周庄依旧的冷清,一路上也见不到几个游客。

顾止笙沿着依河而建的水乡房屋随意闲逛,走着走着,无意进入了一个小巷。左右打量了几眼,看样子皆是年久失修的故居。

巷口很深,他拉开毛衣看了看腕表,便打算折返回去。

顾止笙没发觉身后有人,一转身,正同那人正撞了个满怀。

对面的人,手里的卷轴掉落了一地。他微微皱眉,说了句抱歉。忙弯下腰帮忙捡起,手指刚刚探到那画卷,便愣在了原地。

掉落在地面的画上有两个人,繁茂的大树下与一女子同游的男子,穿着古代的长衫。那男子的五官上有七八分和自己相似。

他抬头,眸子黑沉地看向对面。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

不知是在cosplay还是在做什么活动。看妆容打扮像是在模仿宋朝人,上身穿着窄袖短衣,下身穿长裙。长发挽起,盘的是低髻,压扁的鬟髻上扎上几枚珠钗和牙梳,女孩的怀里还抱有一把素色的油纸伞。

顾止笙的表情沉静,将画从地上捡起来合上递给了她。

那女孩眨着眼睛,一副天真的姿态。看到他递过来的画卷,并未接过,只歪着头端详了片刻。

顾止笙有些恍惚,脑海里产生了一些莫名的情绪波动,他抬手:“不好意思,小姐,你的东西。”

女孩听到他的声音后,眼神亮了一亮。纤细的手抓住了他有些微凉的指。

她弯起眼睛笑起来:“婆婆果然没骗我,我找到你了。”

顾止笙打量了她一眼,猜测他今天可能是遇到了不太正常的人。

不再多作停留,他将画轴塞到了女孩怀里,低头说了句抱歉,旋即大步离开了此处。

女孩驻足,盯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片刻后,她的眼眸中渲染过一片温柔的光泽——阿笙,好久不见。

03

“你好。哪位?”午夜,睡梦中的顾止笙睡眼惺忪的半睁了眼。

“我在你家门口。”对面,意外的是一个好听的女声。

顾止笙年过三旬,谈过不少恋爱,从来没有一次带过女孩儿回家。他不知道这又是谁的恶作剧。顾止笙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地问:“不好意思,您找谁?”

那边,女孩笑了,声音清脆而动听:“顾止笙。”说完,便挂了电话。

顾止笙猜测这应该又是老妈的杰作,又或者是陆子文那个帮凶在出谋划策。

大晚上扰人清梦,这俩人也真是够了。他无奈地坐起身,披上了长外套下床,往客厅走去。

刚开了门,眼前一闪而过,便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在眼前略过。他还未来得及看清,那人就已经坐到了沙发上,转身,对着他笑。

女孩束起高高的马尾,身上是简单的白色卫衣牛仔裤,干净而清爽。

他关了门,走到客厅的沙发处,对着这样一个小姑娘,只能是暂时压下了火气,用良好的教养继续询问她:“不好意思,小姐,你找谁?”

她歪头笑:“我找你啊!顾止笙。你不记得我,在苏州……”

顾止笙仔细的去辨别她的脸,脸色忽而变得有些难看:“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很简单啊。”她巧笑嫣然。

顾止笙瞥眉,饶是绅士风度也不免有些烦闷:“小姐你这是私闯民宅知道吗?我可以报警抓你的。”

女孩认真地看着他,清明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有些悲凉。

她低了头,轻轻叹息:“阿笙,你到底还是记不得了。”

04

周末,光复大街时光咖啡吧——

陆子文饶有兴致的盯着顾止笙身后不远处正低头喝着卡布奇诺的女孩,一张俊脸笑开了花。

他刻意压低了声线:“嗳,我说兄弟,艳福不浅啊!这女孩多漂亮,瞧瞧,这脸蛋、这身材、都没得挑啊!你要是不喜欢,我要了啊!”

顾止笙淡淡瞥他:“你真的不认识她?不是你联合我妈把她送来的?”

陆子文撇嘴,装作一副心痛的模样:“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有这样的姑娘我自己留着多好,送给你干嘛?我有病?”

他拿出手机在陆子文面前晃了晃:“你要是敢骗我,刚才这段录音我可能手一抖,会不小心发到你老婆那里。”

陆子文咬牙:“你还是我兄弟吗?这么损的招数都用的出来。我发誓,我真的不认识她。”

陆子文摸了摸鼻子,不太自在的样子。片刻,还是低声问起来:“她说她是从古代为寻你而来?这也太扯了吧!哥哥!这可是二十世纪好吗?我看她就是这里有问题,故意赖上你了。”他指了指脑袋,煞有其事的说。

顾止笙单指扣着桌面,沉思着什么。他点头:“我自有分寸。”

陆子文勾唇而笑:“那你看着办。”

顾止笙开车去了附近的超市买了食材。他没有什么朋友会去家里做客,冰箱里都是一人份的材料。

他想了想下午时,女孩在咖啡馆吃了三块蛋糕的场景。无奈的抽了抽嘴角,看来她不止精神有问题,饭量也很有问题。

晚上回到家,顾止笙在厨房忙碌着准备晚餐,顺便问了一句正在沙发上乖巧地坐着,认真看电视剧的女孩:“白浅月,你爱吃什么?”

她扭头,秀气的脸上布满不悦:“只要是阿笙做的我都爱吃,可你以前都是喊我浅浅的。”

顾止笙没有抬头,回她:“我收留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下周我帮你约了医生,至于你的家人,我也会尽快帮你联系。”

她扒着沙发沿对他笑:“阿笙,我只有你一个家人了。”

他没有答,自知是对着她也问不出什么,低头开始切菜。

饭桌上,白浅月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看着满桌精致的饭菜,抬头笑着说:“阿笙,谢谢你对我这样好。”

顾止笙正在舀汤的手微顿了下,很快又恢复如初:“不必,我只是不忍心让你一个女孩流落街头。”

顾止笙并不是富有同情心的人,平时对人虽是礼貌但也疏离。他也曾怀疑过她的身份,可她自己都说不出自己的来路,却对他的事情了解的那么清楚。

老妈那里他也旁敲侧击了一下,她似乎也不知情。

会是谁呢?如果这是老妈的新手段,他如果把人贸然赶出去,很有可能会惹怒那位女罗刹。如今之计,也只能是先按兵不动。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快八点了。顾止笙对着白浅月说:“我一会还有工作文件要处理,你先睡。客房我已经让人打扫干净了。”他起了身,端了空盘子放到洗碗机里清洗。

白浅月在他背后微微扯出一丝笑,点了头,垂了眉眼继续吃饭。

05

周五的上午,顾止笙约见了上海市有名的精神科专家。各项指标做完,结果显示,她的精神属于正常范围。

顾止笙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老妈那边也没有消息,昨天在书房她又打电话来催婚,不像是演戏。顾止笙觉得他作为一个现代人的世界观有些崩塌。

白浅月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坐在后排轻轻笑:“阿笙,你还是不肯信我。”

他的目光有些幽邃……如果,她是正常人,那么,她可能并没有撒谎。可是这也有些太玄幻了吧?

画卷上的男人,轻而易举找到他的女人,对他的名字朋友生活环境了如指掌。难不成…是他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仇家?

“你说,你是为了找我而来?”他扶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她。

“是。”她将头埋于两膝之间,长发散落。

“嗯…不如和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顾止笙斟酌了一下用词。

“恩?”白浅月迷茫着眼神望着他。

“或者说,是你,和前世的我。”顾止笙打开了雨刷器,天空渐渐下起了大雨。行人纷纷避开马路上飞驰的汽车。

顾止笙放慢了开车的速度,打开了车内的暖气,听着身侧的女孩娓娓道来。

由不得他不信,那感觉……实在太真实。那些场景,似乎真的曾无数次出现过梦境之中。

06

一千年前,南宋姑苏的顾姓人家,在很久之前就收养了一个没有爹娘的小娘子,说是收养实则是找了一个童养媳。由此,她跟了顾家家母的姓氏,为白。

而她白月儿是注定要成为他顾止笙的小娘子的。月儿陪他读书,上私塾,照顾他起居。两人情投意合,过的也算逍遥快活。

后来他中了状元,举家搬到了京城。彼时,那女子——已经算是女子的月儿,已然长成了美娇娘。

十月初一,顾止笙在十里长街设宴。骑骏马,着红裳,从未央居里接来了他的小娘子。

他成了她的良人,并许诺此后余生,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两人本是同福鸳鸯并蒂生,青梅竹马一对璧人。顾止笙却在某一日遇到了一位得道高人,高僧说他身边有妖,还将斩妖刃赠予他。

他自然是不信。那斩妖刃他本是随手放在梳妆台处,可月儿竟靠近不得它。

那高人说过,刀刃见过妖血,辟邪。一般妖族畏惧它的存在。

他和她争执起来,数年来唯一的一次争执。顾止笙在混乱里失手伤了她,她的血滴落在地,他还没来的及看她慌乱地神情,就被地面盛开的紫色妖娆,刺痛了眼睛。

“你…不是人?”开车的顾止笙突然打断了她的回忆。

如果她未说谎,她的确有可能拥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之类的。或者是像唐朝的杨贵妃一样吃了假死的丹药,有一天突然活过来也说不定。

他以前被陆子文拉去电影院看到一个叫《神话》的电影,男女主凄美的爱情还是惹了当下许多观众流了眼泪。

可,这些小说电影里的主角都是人。身后这个小姑娘又是什么情况?

“啊,是…是这样,现在的我没有妖力,也没有妖骨,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她笑,白皙的脸充满悲嘁。

车子驶进了公寓楼下的地下停车场。他们一路坐电梯到了十八层,顾止笙开门后,在玄关处换上拖鞋,一言不发地走到客厅。

顾止笙在厨房端了托盘放在大理石茶几上。黑瓷杯里盛牛奶,还有一盘在外面打包回来的黑森林蛋糕。

“给你买的。”顾止笙将蛋糕放在她面前,也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那么爱吃蛋糕这种甜腻的点心。

很快,他皱了皱眉道:“在此之前,你怎么向我证明,你不是人?”

白浅月起身往厨房走去。不一会儿,从料理台上取下一把挂着的水果刀。

“你看,阿笙。”她取刀握住放在自己的左手手掌上。

“呲”的一刀,从她的手掌处流出了紫色的液体,顺着指尖紫色的血液地滴在了地面上。

顾止笙眼带惊讶,拿了餐巾纸递给她,他抬高她的手臂:“你不用这样伤害自己。”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低头看着单膝跪地认真为她清理伤口的他:“阿笙,你不怕?”

他叹口气,眼瞧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整愈合起来。这个小姑娘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痴情的可怜人。

他是需要有人斩钉截铁的来证明。可是她口中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顾止笙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手掌:“刀子割下去你也会疼吧?”

白浅月的眼神清亮,猛地低下了头,想要阻止眼泪的流出,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不疼的。”

他好像还是顾止笙,却又不像是顾止笙。一样的温文尔雅,面若冠玉,不一样的是他不再惧怕她的身份,还会在她受伤时询问一句疼不疼。

她寻找了千年,好像就是为了这一刻,他真正的接纳她。眼里不是恐惧亦不是厌恶。

面前忽而出现了一块蛋糕。他递给她,轻描淡写的开口:“或许是你以前的日子过的苦,才爱吃甜。”

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紫色液体,站起身:“我把地面收拾干净。”

白浅月的眼睛红亮,笑着点了点头接过了碟子,拿起银色小勺挖了一块蛋糕。入口即化,她笑的眉眼弯弯。

07

早上八点,顾止笙照旧像往日一样开车上班,路上有些堵车。

高大的写字楼,忙碌的工作。人人脸上都挂着虚假的笑容,他早已无动于衷。

刚到办公室,助理就敲门进来说有一场电话会议要开,顾止笙开了电脑,开始今天的工作安排。

这是他千篇一律的工作模式。处理完了一些文件,结束时差不多已经是中午。

顾止笙从写字楼里走下去,打算去附近的餐厅吃午饭。

他经过旋转门时,意外的又看到了那张年轻的脸。她正坐在花坛处,穿了长款驼色大衣,像是在等什么人。

顾止笙凝视了她片刻,白浅月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阿笙,我来找你一起吃饭。”

公司门口,越来越多的人来来往往。他沉了脸,下了楼梯,示意她跟上。

等到了人烟稀少的巷子里,他才皱眉说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家里锁好了门,就是怕她乱跑。她的身份特殊,要是遇到坏人可怎么办?

白浅月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努力扯着嘴角笑起来:“对不起啊对不起,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吃午饭,你要是不喜欢,我这就回去。”

顾止笙看了看时间,还是有些不忍心:“算了,和我一起去吧。”

她怯懦地点头,怕又惹了他不高兴。顾止笙去车库取了车,开车去了一家远一些的西班牙餐厅。

他们进了二楼的包间,点了西班牙烘蛋土豆饼,两份沙朗牛排,烤红椒坚果酱鸡胸肉,水波蛋三文鱼色拉,两份黑松露奶油南瓜汤。

白浅月看到这么多的美食,将不开心抛之脑后,开始大快朵颐一番。

顾止笙看她大口的进食,只觉得很有意思。真是涨知识,原来妖也爱人间美食。

快结束时,服务生送来了一份熔岩巧克力蛋糕和焦糖布丁。顾止笙颔首:“不好意思,请放在这位女士面前。”

白浅月的眸子亮晶晶的,望着眼前的甜品快要流出口水。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顾止笙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白浅月风卷残云的吃完餐后甜品,接过温水喝了两口,舒服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他淡淡的笑:“一起吃饭很重要吗?”

白浅月郑重的点头:“很重要。是必须要和你一起完成的。”

“你就那么确定你要找的人是我?”他轻笑。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血缘不同却长相相似的人。

“阿笙,我就是为了寻你而来。”

“你会不会认错了人?”顾止笙薄唇微勾,这种前世注定的桥段实在太让人生疑。

白浅月摇头,目光有些悠远:“阿笙,我找了你很久很久。我只知道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我最爱的人,我如何能认错?”

虽说他愿意相信她说的话,可这前尘往事,早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哪怕他真的是顾止笙,他也是21世纪的顾止笙。只是也难为这女妖…一直念念不忘着,也是个可怜人。

“而且,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啊……”她低语,声音有些悲凉。

“什么?”餐厅里的音乐声有些大了,他没有听清。

“没什么,阿笙。我说的是,这些食物很好吃,因为有你在。”白浅月抬头笑了笑。

阿笙,因为有你在,有你在啊……是谁,曾经在记忆里,如此这样叫过他……顾止笙的脑子一阵刺痛,忽然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阿笙,你怎么了?”白浅月轻轻唤他。

顾止笙揉了揉眉心,脸色有些微白,微笑:“没事,可能最近工作太累了,一会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我可以去你办公室等你下班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打扰你。”

送她回家,或许她又会乱跑。

“可以,不过你要听话。”顾止笙点点头,算是允许。

“谢谢。”她笑着,眼睛发亮,像个孩子一样满足。

08

下午,顾止笙在办公室看项目策划,白浅月倒是真的很乖巧,只偶尔端了茶放在他的桌边,并没有打扰他工作。

AG的子公司旗下有一个投资项目,最近出了些问题。他正在调查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纰漏,看着看着就忘记了时间,等到想起时,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抬头看了看沙发,白浅月已经窝在那里睡着了。

她穿着鹅黄的上衣,全身蜷缩在一起,睡相很安静。

顾止笙走过去,拿了外套,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随后坐在了她的对面。

其实他的心里并不讨厌她。只是,这样一个人,打乱了他的节奏,让他很不快。他不喜欢被人掌控的感觉。

其实她并没有普通女人的世俗,相对来说,他还有些欣赏她的真实。

白浅月身上的谜太多,他瞥了一眼她搭在沙发一侧的长大衣,低头思考了起来。

不一会,白浅月就睁开了眼睛。她看了看对面坐着低头把玩打火机的顾止笙,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说:“阿笙,怎么不叫醒我。”

顾止笙淡淡地凝视着她,微微一笑:“看你睡得挺香。”

白浅月脸微红,睁大了眼睛看他:“你在笑我!”

他心情愉悦,满意地点头:“还不笨。走吧,下班了!”

她“哦”,站起身随他出门。

九点多时,公司几乎无人。两人进了电梯,按了负二层的按钮去地下室取车回家。

电梯缓缓下降,可好端端的电梯,忽然在一楼极速下坠,“晃荡”一声砸在了地下一层,门被紧紧锁死,电梯里的灯一瞬间全部熄灭。

顾止笙听到了轰隆声。反应过来时已经是一片黑暗。他抓住扶手,第一时间想的是,白浅月是不是无事。

“白浅月?”他在黑暗里问,一只手摸索到了紧急按钮。

“我没事。”她呼吸浅浅,此刻她正静静地靠着墙壁,脸上也未有任何慌乱的神情。

听到回答,顾止笙迅速冷静了下来。他猜测应该是机器遇到了故障,只是他刚巧没有带手机在身上,现在只能期盼晚上物业巡查的人能发现他们。

他按着按钮,问:“有人在吗?”

对面一片寂静,并无人应答。

他苦笑,只能选择等待。

顾止笙被困在黑暗的空间里,随着时间不断的流逝,电梯里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他不停的流着冷汗,还一边安慰白浅月:“别怕,会没事的。”

白浅月朝他的方向走过来,轻轻的,扯了他的衣袖。有些担忧:“阿笙,你还好吗?”

他身体不错,可这样待在密闭的空间三四个小时,他一个成年男子也吃不消。

而这样一等,又是两个小时过去了。她又继续询问他,顾止笙却仍然微笑:“我还好。浅浅。”

白浅月愣了,在黑暗里瞪大了眼睛,她轻轻探上他的手指:“阿笙,你喊我什么?”

顾止笙唇角有些干涩,嘴唇苍白着微微笑:“浅浅,别吵,让我睡会。”

他的身体已经有些麻木,寒冷,疲惫,席卷而来。

他说不好意思啊!要让你一个人了。

白浅月拍打着铁门,焦急地大叫起来:“有人吗?快来人啊!救命啊……”

她慌了神,一声声的唤他。止不住的流泪:“阿笙,你不要睡。求求你,和我说话。”

顾止笙笑:“浅浅,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我一定好好待你。”

白浅月拼命地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大滴大滴地掉落在地面:“阿笙,我要你好好活着。”

他在最后一刻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她的脸,一双焦急的眸子。

也许,他想。他好像真的错过了一个还不错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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