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腊肉
许多地方过年会做腊肉,通常是腌制后风干,而我们那儿的腊肉风干后还是要熏的。腊肉,最好用乡猪肉来制作。只吃番薯藤、红薯、猪草、玉米、糠等煮成的猪食,不吃饲料的土猪,肉皮厚、脂肪多、肉色鲜红,用来煨汤,汤色清亮。
选用肥瘦搭配均匀的猪肉,洗干净后用盐和香料腌制,七到十五天后拿出晾干。用粗铁丝或者是棕叶绳索串挂起来,吊在火炉上空开熏。熏肉并不是烤肉,不可以用明火,用的是烟,所以最好用杉木刨花和木屑来熏,把木屑堆在余烬上,烟就袅袅出来了,一般需要熏至少两周。熏好的腊肉表里一致,透明发亮,色泽鲜艳。
吃腊肉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蒸”,洗净切大片直接放米饭上蒸,起锅后,肥肉黄而透明,精肉是玫瑰色的,肥不腻口,瘦不塞牙,有独特的烟熏味儿,余味悠长。
“格”比较高的吃法是藜蒿炒腊肉,在所有蔬菜和腊肉的组合中,这个搭配是最好的,可以说藜蒿是腊肉的“缘”。独特风味的腊肉,配上带着青蒿香味儿的藜蒿杆儿,吃上一口,唇齿生香。
2.阴米茶
川芎是阴米茶的灵魂,“扈江离与辟芷兮”,“上山釆靡芜,下山逢故夫”,“江离”和“靡芜”就是川芎。
一般有喜事的时候才会做阴米茶。
川芎的块状根入药,起到活血祛淤,行气开郁的作用,闻起来有点儿像当归,以药入茶,外地人一般是喝不惯的。我们先把川芎洗净,后用火钳夹碎,再捣碎放入碗中,加点儿水(最好是用外婆家的竹根泉水!)泡着备用。
当然得有阴米,阴米的做法很简单,糯米洗净用清水泡一晚,蒸熟后取出拨开晾干即可。但不是所有人家都备有阴米的,如果没有,那便只好去借了。
有了阴米,还需要熏干,熏干不易寻得,是过年的时候将豆腐干吊在灶顶熏成的,质地紧实、极为坚硬。实在没有就用买的酱油熏干,切成丁。
还需要晒干的嫩玉米粒儿,嫩玉米炒得半熟后晒干,有一股焦香,基本上每家都会做。再就是自家腌制的萝卜干,也切成丁。
炒花生,去红皮,小火炒芝麻粒。茶叶不太讲究,不拘品种,最好是绿茶。
烧水,把准备好的东西倒进去煮沸,茶叶、花生和芝麻最后放。一煮一大锅,每家都可以取一大杯去。药香、米香、焦香、茶香,层次丰富,香气浓郁,但男人们似乎对这个没什么兴趣,都是小孩儿、老人和妇女们爱喝,我可以喝下三大搪瓷杯!
3.山中小零食
我们这一群成天到山上找野果的孩子被村里人称为“野人”,我们可以把野果当饭吃,然而并不能遂愿,我们的胃口可比小鸟儿的大得多。要说真能当饭吃的倒不是野果,是一种花儿——映山红——也就是杜鹃花。清明时节正当吃。
我们山上似乎只有一种映山红,颜色是绯红色,当然根据土壤的变化花瓣也会有深浅的变化。几片花瓣中有一片上会有洋红色的小点儿,和水葫芦(凤眼莲)的花有点儿像。花蕊很多,也是红色的。
大多数花儿是香而不艳,艳则不香的,映山红属于“艳”的一类,但不是高贵冷艳,而是朴实的乡土的艳丽。开的时候山上一片红云,那样拼命、毫无保留、惊心动魄地开在矮山上,倒让人有些感动。大人禁止我们鼻子凑近了花蕊去闻映山红,说是花蕊上有虫,会吃掉鼻子,我没敢仔细闻,似乎是没有什么香味。此外还有一种花形、叶子都和映山红很像的花,金黄色的花在一片艳红中很是惹眼,那是“老虎花”(羊踟蹰),有剧毒,据说可以将这种花扔到田里代替农药使用。
映山红
清明祭祖,总会择一大束好看的映山红插到坟头,回家了还要采上一大捧插到花瓶里。
采花回家,在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拿一个玻璃瓶,准备吃花。摘花去蕊,花朵与花托相接的底部有一圈儿白色,那儿是一朵映山红中最甜的部分,映山红花瓣的其他部分是有点儿酸的。有点儿酸,那怎么吃才好吃呢?糖渍映山红!(糖渍映山红大概是那些禁止我们吃映山红的大人们发明的)将去掉蕊的花朵塞进瓶中,放一层花瓣撒一点白砂糖,压紧,想要快些入味可用映山红花枝捣捣。半个小时后看到映山红花瓣颜色变深,瓶底有红色的汁水渗出,便可以吃了,酸酸甜甜的,吃完花瓣,喝掉花汁,太满足了!
我已经十几年没有吃过映山红了,现在想来其实并没有那么好吃,不过是酸中带点儿甜,味道层次也并不丰富。我们当时爱吃映山红大概是因为一种自豪感:我可是拿花当饭吃的人呢!
方言:“泡”
“泡”是我们公认为最好吃的野果之一,种类很多,应该都属于山莓,或者说是“悬钩子”。
春寒料峭,山莓就开花了,五六片白花瓣小小的、皱皱的,它和白花绣线菊是春天开得最早的花,但不像绣线菊那般娇媚,山莓长了一身刺,朴素而倔强。
三月末四月初红山莓便熟了,红山莓大概可以分两种两种:一种是由红色的小珊瑚珠攒成的球形,表面光滑,酸甜可口,入口即化;另一种果球大而顶端突出,表面有细小的绒毛,有雾感,果肉紧实,甜度更高。乌泡成熟得晚一些,一采就是一大串,紫黑色,有些酸,吃完后舌头和手都是黑的。端阳泡顾名思义是在端午节成熟,很小,酸,多毛,果肉里还有籽,不太好吃,然而果实红亮,叶片较小,样子好看,可以做装饰。总之,“泡”中上品还是红山莓。
我家菜园里曾经兀自长出一棵粗壮的山莓树,挂满了大颗、红的、黄的半熟山莓,在我眼里,璀璨如宝石一般。我欣喜若狂,这就是无尽的宝藏啊!大家都可以去采山莓来吃,可谁像我一样,能自己拥有一棵这么大、这么好看的山莓树呢?我尝了几颗熟的,决定观察几天再采,可等我第二天再去看它,只见一棵山莓赫然在地,原来已经被我妈一刀砍倒,叶子都晒蔫了,我心疼不已,“砍它做什么?”我妈淡淡地说:“这么大一棵刺儿长在这儿挡路。”唉,对大人来说,地里除了庄稼,其他的都是恶草荆棘。
我通常拿个杯子去装山莓,遇到小颗的不太好看的,总是摘一颗便吃一颗,装在杯子里的都是红硕好看的山莓。十几年前我曾经和村里几个经验丰富的采泡高手去山里摘泡,我早忘了那片林子的景致,只记得那儿满是山莓树,树上结了许多红玛瑙般的山莓。大哥一声令下:“摘吧!地上的不要捡。”我这才注意到地上落了一层熟透的山莓,走过去鞋底上也不免粘上几颗。化用王维的《辛夷坞》中的两句,应是“深林寂无人,纷纷熟且落”。没有人采也没有关系,认真开花,认真结果,认真烂掉大概就是它们的哲学吧!
“麦熟”是我觉得味道最好的一种野果,我们叫它“麦熟”大概是因为它在麦子熟的时候成熟(然而我们这儿并不种麦子),它的学名是“银果牛奶子”,胡颓子的一种,落叶直立散生灌木,高一到三米,通常具刺;幼枝淡黄白色,被银白色鳞片,老枝鳞片脱落,灰黑色。和羊奶子不一样,这种果子就算没有成熟,也不会有酸味,它的味道似乎是这样的过渡:“无味——一丝丝甜味——有点儿甜——甜——很甜”,麦熟的果实变黄就可以吃了,熟透之后果实鲜红欲滴,外皮有磨砂感,有种不俗的甜味。
山上还有脆甜的白茶耳、扎手的金樱子、紫黑的野葡萄、鲜嫩的茅针,它们都是我爱吃的“野味”,这几年砍了树、推了山、修了路,就再也没有吃过它们了,好想再做一次“野人”呀……
“麦熟”是我觉得味道最好的一种野果,我们叫它“麦熟”大概是因为它在麦子熟的时候成熟(然而我们这儿并不种麦子),它的学名是“银果牛奶子”,胡颓子的一种,落叶直立散生灌木,高一到三米,通常具刺;幼枝淡黄白色,被银白色鳞片,老枝鳞片脱落,灰黑色。和羊奶子不一样,这种果子就算没有成熟,也不会有酸味,它的味道似乎是这样的过渡:“无味——一丝丝甜味——有点儿甜——甜——很甜”,麦熟的果实变黄就可以吃了,熟透之后果实鲜红欲滴,外皮有磨砂感,有种不俗的甜味。
山上还有脆甜的白茶耳、扎手的金樱子、紫黑的野葡萄、鲜嫩的茅针,它们都是我爱吃的“野味”,这几年砍了树、推了山、修了路,就再也没有吃过它们了,好想再做一次“野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