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孔老二是条狗
那天晚上，孔子明就睡在杨佳佳身边。
心烦意乱的孔子明最近承包了个工程，是城投公司转包修到新机场的部分人行天桥。这其实是个小工程，也就二十多个工人干些铺装已经浇铸好了的现成桥面，并且还是只包人工，差不多也就是挣点劳务费。
但城投公司要所有的人都必须买保险。
孔子明招用的都是临时工，哪能给买保险啊？但城投公司说，不买保险就不能把工程承包给孔子明。孔子明是东拼西凑啥工程都做，绑钢筋支模水电安装浇混凝土打墙扫地下河掏淤绿化园林，只要给钱都干。
在这个科技时代，自己却没有“科技”的脑袋，要想生活下去，只有出卖身体里的力气，肯踏实地干事情。
孔子明人生得风流倜傥，也特别注重穿衣打扮，虽然肚子里没有多墨水，但表面上看还算个文化人，只要不张口说话，基本上还算文质彬彬。
让人称道的是，孔子明只要答应了的事，无论赚钱亏本，都会踏踏实实帮你弄得巴巴适适。所以，直到而今现在眼目下，孔子明还能在做小包工头这条路上走下去。
绞尽脑汁挤进了正如日中天的城投公司，就算抱上了城投的大腿，利润不大却有可能把自己的“事业”做大，就是天天把管事的叫爹也行。孔子明是不愿违背城投公司任何意愿，让城投公司当头一棒，刚进来就给打出去。
但城投要每个进入施工场地的工人，都要有保险。
孔子明知道有社保的人不会来自己手底下打工，买得起商业保险的人来了自己可能又养不起，但没有保险的人又不能去城投上班，自己总不能眼睁睁地让这个机会溜走啊！
思来想去，孔子明灵机一动:为啥不找家保险费用低点的公司买个最低保费的保险呢？
听了孔子明的叙述，“前海保险销售经理王红”回复:“你这个其实好操作得很，给所有员工买个意外险就得了。因为说白了，城投公司是怕你的工人在施工中出现了意外事故，要赖在他们头上。”
“这意外险要多少钱呀？”网名用杨佳佳叫的孔老二的孔子明问。
“不多，每个人一百块。”王经理回。
“真的？一个月一百块？”孔老二大喜。
“不是一个月一百块。”王经理又说。
“啥子？你不会是你妈一天一百块？！”孔老二大惊。
“不是一天一百块。”王经理不在意孔老二用了个“你妈”。
“一天加一夜一百块。”知道这个“王经理”就是“红狐狸”王红的汪草药不失时机地来了一句。
“晚上还要收钱？”附和者从来思维敏捷，说出来的话都让人心领神会。
“哈哈哈！”
“也划算，白天加黑夜才一百块！”
“我也来买，王经理你卖不？”
深夜还游荡在微信群里闲聊，大多是闲得蛋疼又没有高雅兴趣的人。
“我是卖保险又不是卖身！”王经理直接了当，接着又打了一行字:“大家都是邻居，不要没有素质。”
“我说的意外险，是一年一个人一百块钱！”等了好几分钟，群里不再有人说话，王经理再打了一行字。
“真的？！”孔老二欣喜若狂，随后马上就有语音出现在微信群里，可能是嫌打字太慢不足以表达他的激动:“王经理啊，你可做了天大的好事，这等于让我绝处逢生，我当牛做马报答你都应该啊！”
“当牛做马？房子那么点大，人住都还嫌小，牛马咋拴得下，住条狗还差不多！”也是语音，但听得出说话的人中气十足，明显地鄙视。
“当狗咋啦？当狗就当狗！我经常听见有些人抱着狗狗喊爹爹！”孔老二不乐，明明开一句玩笑，就被人无端地骂。
“邻居，我说的都是真话哈！窝小只有困狗，哪能拴牛马？”还是刚才说话中气很足的那个人。
“你窝小不代表人家的窝小，万一人家家里可以养马拴牛，关你啥子事？”有人在扇风点火。
“你几爷子，半夜三更不和婆娘睡觉，在这干筋火旺搞啥子？”又有人冒了出来。
“我没别的意思哈，我只想找个便宜点的，一百块我才付得起……”孔老二这回是打字。
“啥子？你是哪个？一百块？一百块球大爷陪你！”孔老二在“便宜点的”后面省略了“保险”两个字，让刚冒出来还不明就里的人开始胡搅。
“唉，你老人公想媳妇想歪了！人家说的是买保险！”王经理迅速打了一行字出来。
“一人卖保险，全家不要脸。”如果在QQ群里，这种刚冒出来的人才算是“吐槽”。
“啥子不要脸？我不要脸你给我钱吗？”王经理有点气愤。
“你真不要脸，我肯定给钱！”可能是“吐槽”想尽快升级，也可能是有钱想显摆。
“你给钱？你有钱给大家发个红包！”王经理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马上怼了过去。
“对，你有钱发红包！”
“发红包才是硬道理，不发红包的是胎神。”
“发红包的人最帅。”
“财神爷，发红包！”
只要有红包，群友的积极性空前高涨，语音、图片、表情符号一齐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我发红包，他就不要脸。”这个“吐槽”毫不怯阵，可能真有钱。
“你发几个大红包，他爆个无衣照。”有人开始出主意。
“最大的票子都才一百块，最大的红包才两张票子，凭啥要让我脱衣服？”王经理不干了。
“我发两个大红包，你敢不敢爆嘛？”看来，这真是个土财主。于是有人认真分辨了下这个土财主的微信名，认得是叫“魇面虎”。
“发五个，老娘就爆。”王经理应战。
“啥哉？你是女的？！劳资一直以为你是站起屙尿的！”魇面虎的语音里透出惊慌。
“你管球得她是男的还是女的，快点发！”
“你舍不得了吗？一千块钱哦！你婆娘要让你跪沙河边上的鹅卵石！”
“不行，现在网上一搜到处都是这种照片，先要拍个照片出来让大家看。”
“照片个铲铲，要拍视频，才能证明是活的。”
“要得，电脑那头，哪个晓得是狗是牛？”
七嘴八舌，一片混乱。
“先发一个红包出来，然后这边整个视频，但是可以在一分钟之后撤回，毕竟事关个人隐私。”看，裁判马上就来了。
“要得！哪个说话不算数，哪个他妈不是人！”魇面虎说。
随后一个红包出来，只有五个，整二百元，一抢而空。
“该你了。”
魇面虎话还没说完，王红的人脑壳就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好，是活的。”
“红包继续！”
“这样，大家报数，现在有几个人就发几个红包，免得有人来捡焉米子。”
“对，我一！”汪草药很积极，刚才那个红包抢了个最佳，一百零二元三角五分。
“二。”魇面虎。
“三。”孔老二。
“四。”中气足的人。
“五。”扇风点火的那个。
“六。”王红。
“还有没有？”停顿了一分钟，没人回答，汪草药的语音急不可待:“开始发红包，只发六个，各人下手要快哈！遭起来屙夜尿的人抢了该背时哈！”
一片疾风骤雨。
红包发完了四个，靥魇面虎的手机上面留下整整齐齐的六行“红包被领取了”的字，和四个淡红色的红包皮皮。
“该你了。”魇面虎发出来一千块钱，只抢了九十六块钱回去。
“行！”王红不再打字，和大家一样，都是用的语音:“我只能爆照半分钟，还有你们只能看不能存。”
“你妈哦，一分钟！”魇面虎说。
“一分钟就一分钟嘛，就这几个人！人家都出了一千大千块钱了！”汪草药的声音阴阳怪气。
“要得嘛！一分钟又有好久嘛？”孔老二的声音竟然还很有磁性。
王红陡然恼怒起来，为了给你孔老二解决问题，把老娘都搭上了，你不帮忙就算了，还有些幸灾乐祸，要先收拾了你再说！
“喂，孔老二，你说你愿意当狗，你咋当狗？”王红问。
“学个狗叫。”
“说孔老二是条狗。”
“哎哎哎，你几爷子尽说些球话！孔老二今天晚上说一百遍孔老二是条狗，再把名字改成孔老二是条狗，不就一了百了了？”还是汪草药一言九鼎。
“记时开始！”王红的头像下面，突然出现了没有穿红色连衣裙，也没有穿红色衣服红色裤子的王红。
孔老二也不说话，赶快死死地按住这张耀眼的照片，等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六行字，立即点了“保存照片”，刚松手，屏幕上啥也没有了。
“大家赶快发些又长又多的文字出来，免得天亮了有人爬楼。”扇风点火的人害怕事情败露，开始布置掩人耳目。
在不断闪烁上移的屏幕中，“孔老二是条狗”的字样和语音，齐齐出现，特别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