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0日下午7点30分,我回到家里,和阿玛诉说了今天的遭遇。一个精神病患者同样是需要倾诉的,但我的对象只能是阿玛。
阿玛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她不会将我的秘密泄露给任何人,也不会在背后对我冷嘲热讽。
我见过很多人类将他人对之倾诉的秘密转头泄露给了同事,或者一个不相干的人,仅仅为了增加谈资,甚至在背后完全改变倾听时的言论,对秘密的所有者加以讽刺。他们似乎十分享受这个过程,并且利用这项优势交到了很多朋友,而那些朋友也会对他的秘密做出相同的对待方式。
不得不说,虽然人们在成为朋友的时候都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但最终,人们会发现他们是如此相似。购物时贪图小便宜的会和在自助餐厅只吃贵的人谈论如何使用优惠券最实惠,成天幻想一夜暴富的会和时不时低头想捡钱的结伴买彩票。
观看这个过程就像是在看一部系列喜剧,事件和过程完全相同,但人总是改头换面。
但现在,我根本没有心情看什么情景喜剧,小洛的受伤意味着我明天必须早起半个小时去上班,而晚上还得再一次步行去修车店,而且我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像上次一样幸运,碰到的是老板娘。
最起码,我不会再碰到云落帆了。
如果我再和他说一句话,恐怕就不得不考虑带着他的秘密从这里消失,另谋出路,重新构建我的社交基础。
3月31日上午五点半,我比平时早起了半个小时,在我平时起床的时间出了门,戴上帽子。
五点半的空气似乎比六点的更厚重一些,也更安静,街上的人还很少,感觉似乎不错。我突然有点喜欢这个满是睡意的城市,在这种环境下,我能更清晰地觉察到自己的存在,自己的清醒,没有任何打扰,也不用精密计算接下来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措辞,仅仅感受自己,感受脚底与地面接触时难以言说的踏实感。
“嘟嘟——”
天哪!连节奏都和昨天一样,听到这个喇叭声,我就想起云落帆嘲笑的脸,我回头看去,果然是这个家伙!
原来,天堂和地狱靠得这么近,能够如此急速地切换。
一看见云落帆,我的脑子就嗡嗡响,我觉得自己可能在做噩梦,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完全脱离了我的控制。
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人也不对,什么都没有在正轨上,如同置身于茫茫荒漠,我完全失去了行动的方向,失去了保命的原点坐标。
我加紧脚步向前跑去,期待着梦醒,又或是期待着云落帆仅仅想要戏耍我一番,没有同我攀谈的打算。
我生平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作为一个精神疾病重症患者的弱势,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明明我站在道德的高处,可偏偏我成了惊弓之鸟,只想着如何摆脱一个肇事者用于抚平内心亏欠而做出的弥补。
“你跑什么?”
云落帆在后面喊着,我的心在前面悬着。
我停了下来,喘着气走到他车窗边,问他为何来找我,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说自己在公司员工的名单上找到了我的信息,得知了我的住址,想在我的电动车修好之前,负责我的交通问题。
我告诉他,我的交通工具今天就能修好,他完全没有必要跑这一趟。
“可是,我都已经来了。”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我就没法开口了。
是啊,他都已经来了,我搜索枯肠也找不出什么理由能正当地拒绝他,又怕自己的理由不符合正常人的逻辑,被他看出我的伪装。
我早就见识过这家伙看人的眼光,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他都能推测出意想不到的正确结果,简直毒辣。
我失了魂似的上了他的车,然后对他和盘托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有病,是这里的病。”我指了指我的头,继续说:“所以你晚上不用来接我了,我能自己走回去。”
“我知道,轻症嘛,大部分人这里都不怎么健康”,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也是,我不会介意的。”
“我知道。”
“知道什么?”云落帆问我。
“你也有病。”
他看了我一眼,我真想告诉他,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失控的状态下,我不可能说谎,我真的希望他不要再问下去了。
终极迷妹的自我修养 ·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