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我说爱你之前说对不起（2）

高二的时候，班主任好像一直心情不太好。不是找班上的男同学罚站就是找女同学聊天。还定了特别缺心眼的规则：迟到的同学需要找个同学陪跑五圈。这可乐坏了班里的男同学，每次都挑班里的老弱病残陪跑，倒也成了一个乐子。张爱明无疑是热门分子，我就免费当了他近一年的陪跑。

500米的跑道，每粒沙子我都记得，哪里有坑，哪里有积水，中间有个小卖部我都记得。张爱明那两个大长腿，迈一步顶我三四步，我就经常浑身冒汗的跟着他，汗水流着满操场。“张爱明，你这个混蛋，为啥每次都选我跑？”“因为你跑步的样子特像乳猪，浑身的肉一抖一抖的。”我抓起旁边的树枝就朝他扔去。我心想，他大概对我是免疫的吧，不然为何对一个青春期女子说如此伤自尊的话。

那时候的我除了学习成绩仿佛找不到优点了。青春期的发育带来的婴儿肥一直没掉过。“人家叫婴儿肥，你这叫一身膘。”“张爱明，我们俩算好朋友吗？”“应该算吧。”说完露出大牙花子的样子特别欠揍。这是第二次我在心里确定他的位置。

那年跑步的时候有天是狮子座流星雨，晚上一个又一个流星划过，把我这辈子想看的流星都看完了。张爱明和我坐在操场上，我许愿他看着我说：“是不是许你明天掉十斤肥肉啊？放心吧，流星不管这事。”说完把我喝剩的饮料咕噜咕噜都喝完了。我许的愿是个问句，我想让流星告诉我，这个男人以后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说实在的，除了学校接触，我并不了解张爱明，他有什么样的父母，什么样的家庭, 他从来不提。只知道他很怕他爸爸。有天我画了幅画，我在最中间，无数个张爱明都围着我，我想张爱明对我来说已经那么那么重了。

“四眼妹，我昨天和朋友打架了，他骂我了，我没忍住。”

“小乳猪，我给你带了全世界最最最好吃的饼干。”

“哎，你最近好像又发育了。某些部位开始有规模了。”

“我今天心情不好，别问我原因。”

张爱明总是给我塞很多小纸条。最后加一句：我不喜欢你的，别想那么多。

“这个臭不要脸的，谁稀罕喜欢你。你当我没人要吗？真是的！”不过他好像真的不喜欢我，因为他对我没有荷尔蒙反应。哪怕我们离得再近。

张爱明一周没来了，我不断翻着我的书，想从里面再露出点他的只言片语。后来从朋友那里知道，他生病了，得了胆结石。我知道了他在的医院，门口买了一篮子鸡蛋。我不知道他在哪个病房，跑到内科住院部，大喊了一声：张爱明！张爱明！我拎着鸡蛋来看你了，你个王八蛋出来拿下。不知怎么地，我哭了。张爱明没出来，出来个中年男人，外表很像张爱明，对我说：爱明还在手术，你过来坐会吧。我当时就呆若木鸡，扔下鸡蛋我就跑了。都忘了打招呼了。我在怕什么我自己都没搞明白。

张爱明，你生个病不知道说声么。还让我担心你那么久。我都担心你挂了你知道么，每天世界上要挂那么多人，你要排上号了你爸怎么办你妈怎么办，你养的小猫小狗怎么办。还有我怎么办。

张爱明回来后很久都没跟我说过话。胡子拉碴的。马上也快高考了，我晚上就爱哭了，不知是压力太大还是太在意张爱明了，他突然不理我了。我就暗暗下决心，我要离开这里，到最遥远最繁华的地方去。后来高考了，我考上上海的大学，而张爱明去了北京。

临别时候大家都喝多了，我拿着酒瓶特傻兮兮地问张爱明：小明哥，你说我在你心里算个啥？你要是把我当个屁，那就把我放了。张爱明那天居然特严肃，跟我说：“桔若，你对我很重要。这三年感谢你一直陪着我。”“可是，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你已经是我的亲人了。”“放屁！什么亲人，我一走你能见我几次，是那种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吧！”“那你喜欢我吗？”张爱明追着我问。“哼，老娘就是不结婚也不会看上你！瞧你那一嘴大牙花子，真吓人～”说完我吐了，吐了张爱明一身，连同我的鼻涕泪水。我哭着跟他说，我哭因为我考上大学了，又不是因为你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