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里最伤人的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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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导演沈可尚有一部纪录片叫《幸福定格》,前后耗时七年,记录了主要角色从相恋到结婚生子的生命过程,呈现了八对夫妻关于生活与婚姻的真诚对话。

纪录片中出现的八对夫妻,有年轻一代的农民工,有中产阶级白领,有教授夫妇,还有小吃店老板,艺术工作者,家庭主妇等。镜头下他们探讨的话题大多贴近生活,有关于性的,有关于生孩子的,有关于婆媳关系以及远嫁的……正是这些最真实的对谈,让我再次反思起自身对婚姻与幸福的定义。

几年前,婚姻对我的吸引力无疑要比现在大很多,那时候我还在象牙塔里描绘着爱情的形状,渴望拥有一场梦幻的婚礼。会时不时幻想自己走在鲜花装饰好的红毯上,穿裙摆很长的白色婚纱,背上有蕾丝镂空的图案,头纱垂下来,脸颊的轮廓在柔和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我手握捧花,抬起头望见不远处,某个人西装挺阔,目光深情地向我伸出一只手来。深吸一口气,内心深处突然涌起一股力量,驱使着我步履坚定地向那个渴望携手一生的人走去。

不知道细心的人是否有发现,几乎所有美好的爱情电影和故事,都以“从此公主和王子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结局,我在中科院心理所学习《婚姻家庭社会学》时,授课的教授曾笑谈道,结过婚之后,完美无缺的爱情就会逐渐成为八点档唾沫横飞的家庭伦理剧。

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只不过是两个人被爱情冲昏头脑时许下的美好愿望罢了。

正如导演沈可尚所说:“结婚典礼那个梦幻的仪式,它其实是一种最不现实的,最不需要的,最讽刺的一个华丽的party。

影片中有几个令我印象很深的片段,第一段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妻子坐在沙发上搂着一个抱枕,丈夫坐在地板上,静静听她倾诉。

“你每天和我说话有超过一个小时吗?你每天就只是拿着手机对着屏幕。”

丈夫又是一阵沉默,妻子的眼泪划过脸颊,委屈地哭了出来。

曾有结婚的朋友发动态感叹——结婚,就是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各自玩手机。

我父母结婚26年了,至今每晚睡前都会躺在床上聊天,从工作聊到亲戚朋友,从怀念过去到畅想未来,每天都会就某一件事说上半个小时,直到一方困了累了,便默契地都不再讲话,安静入眠。

记得有一次吃晚饭,他们聊到当初刚结婚的那段时光,我妈突然想起某一次奶奶买了小点心,偷偷藏在柜子里不让她看见,结果等我爸下班回家立马迫不及待拿出来让我爸吃,那次我妈特别生气,觉得人在婆家,再怎么用心都是个外人,难过了好几天。

见我妈生气了,我爸私下里批评了奶奶,还在每次奶奶偶有微词时很坚决地表态,“这是我媳妇儿,我想怎么疼怎么疼,你们俩谁都不用干活,全我来。你也别对她有意见,因为都是我不让她做的。”

“也就是我和你爸爸感情好,不然这些年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早就闹得鸡飞狗跳了。”

年少的我只觉得夫妻两个人感情好是理所应当的事,殊不知这背后,两个人各自隐藏了多少委屈和忍让,而能让他们至今都浓情蜜意的秘诀,想必就是那每晚睡前的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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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印象比较深的片段,发生于一对台湾中产阶级夫妻的家里。妻子很不理解丈夫为什么每晚都要喝酒,于是她在镜头前询问,“你为什么总是喝酒?”

丈夫回答:“因为小孩子太吵了啊,会影响我,我喝一些酒,好睡。”

这样的答案无疑令一直尽心尽力带孩子的妻子瞬间崩溃,仿佛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人否定了,而否定自己的那个人,是曾经起誓要呵护她一辈子的那一个。

“我根本就不喜欢小孩子!”伤心和愤怒让妻子脱口说出了更伤人的话。

与其每天喝酒企图减少婴儿哭闹声对自己的干扰,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和妻子好好谈一谈,两个人一起想办法带好孩子呢?

另一对夫妻虽然还没有养育孩子的烦恼,但却揭示出了远嫁的很多弊端,妻子和丈夫坐在一张桌旁,小声说道,“为什么我爸妈生病了我只能打一个电话,而你妈不舒服我们就要每天都去照顾?”

丈夫安慰道:“你要理解我,我是一个男人。”

远嫁的问题就在于此,嫁了一个人,好像是嫁了一个家族,自己的血亲有了小麻烦,只能远远地送上一声关怀。受了委屈无处诉说,此时如果身边那个曾经让你义无反顾远走他乡的人还不理解你,坚持这份爱情的决心便会瞬间大打折扣。

既然婚姻的真相并不是永远的幸福快乐,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愿意留在这样一段稳定的关系当中呢?

我想,并不是因为他们甘于忍受婚姻的不完美,而是在他们觉得婚姻不完美时,能够一起坐下来聊一聊谈一谈,究竟是我们中的哪一个做的不好,能不能改进?能不能缓和?

影片中有一对教授夫妇,结婚多年也曾发生过许多争吵,有一次丈夫在争吵的过程中暴怒,将餐桌旁的椅子当着妻子的面砸碎,妻子不仅没有剑拔弩张地反击,反而冷静下来说,“你只有在我面前会如此,你在其他人那里不会这样,在我面前暴怒的你,是需要我的。”

这样的理解让人心头一暖,后来妻子患了病,丈夫陪在她身边,两个人总是一起回忆年轻时的往事。

导演在影片介绍的最后说道:“我现在宁可比较相信婚姻是一种合作的伙伴关系,你喜欢跟我在一起吗?如果我们合作不愉快就讨论一下,哪边我们可以改进,用这种合作伙伴一年续约一次的概念来思考婚姻。”

爱情里最伤人的就是沉默,除了言语上缺乏沟通,精神上不愿花时间去理解彼此增进关系的那种沉默更是致命。

其实,爱情仍旧是世间最让人着迷的事之一,用心去经营爱的人,一定会被善待。

最后附上影片中很感人的一段对话,这对平凡的夫妻日常生活中也对彼此有很多不满,但仍然坚定地走在一起:

“其实,有时候我很烦你。”

“嗯,腻了是吧。”

“可是,我又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能够取代这个位置,来一起做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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