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象征生活

我的象征生活_第1张图片

这可能是我在上海沙盘游戏中心带教班最后一次分享我自己,感到有些伤感,也感恩在带教班的经历。我想讲讲最近生活中的小故事。

周末花了几天时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日没夜玩起了木棍冰棍拼装游戏,这很奇怪,即便是深夜凌晨,沉浸其中,也丝毫不觉得疲惫。一离开那个情境,疲惫困倦立刻袭来。这时候我感受到了“心流”这个多年前就出现的概念:玩着自己的游戏,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周围一片寂静。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模仿,或偶尔的创造,小惊喜不断,在这似乎无休止的完全宁静之中我感受到了孤独:一个人要怎么才能让另一个人完全了解自己呢?这是不可能的事,有些孤单和心疼,为自己,为那些无法言说自己的人们。越是感受孤独,越能沉浸当下。我们越是感受到存在的孤独,越是能够体验到内心深处与人联结的渴望,关系可以降低孤独感。亲密的渴望来自于对存在孤独的救赎。

因为是周末,家里大小事,先生包揽了,极大地纵容了我这一点,试想若是母亲在,我想要争取这样的时空,势必要从沉浸的感受里跑出来,用尽所有的心思对母亲解释:这是**,是有用的,还必须要跟她bugging熬夜的外在事实,但无法让她体会到我关于内在空间的需求,而在先生这里,我只需要向他解释:我需要完全的个人空间。他就会忍着心疼来包容我,照顾我,照顾家。然后在我完成一件作品之后,发出一阵惊叹,我知道实用主义的先生其实也不是特别理解我做这些的意义,但他试图想要理解我、欣赏我。这是我想要的距离和包容,这一刻,我享受着亲密关系。

每日与儿子朝夕相处,他能够容忍我做手工,虽然他自己对此兴趣不大,但是每当我拿起材料和工具时,他会环绕在我的周围自由玩耍,除非很需要我的帮忙和陪伴。他很喜欢这种氛围,甚至一度会摆出那样的场景请我“做木工”。那些时刻,他体验到了什么呢?

每一次的作品完成之后,我都会收拾好工具、材料以及垃圾,这个过程不仅不再让我感到无力,而且还让我有一种@完成一件事情”的感觉,收拾好之后,再静静地喜悦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很满足,心底深处会滋生出一丝丝对自己的信仰,当然,也能看到不足,不够精致,不够巧妙,但也很接受,因为精巧不是我的追求,完整才是,一件事有始有终做完,一件作品按照设置的模样做完,做完之后让所有的东西归位,只在一个特别的地方,多了一件这样的作品,就好像心中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一样。这种感觉让我非常满足。用材料和工具做出了自己喜爱的作品,还有什么比这更具有象征意义的呢?

我也会尝试挑战精细程度,比如,用牙签进行制作物件,成品是比较惊艳的,但是我的手付出了代价,被烫伤,又被削伤,看着滚滚而出的血液,我明白了,这就是我力所能及的界限了,越过去就是对自己的伤害。目前来说,我的完整里可精细化的程度并不高。这里我经验到了边界和保护。保护是基础,也是我们心理治疗中伦理的核心。看,我在生活中好好地经验它呢!

在我有点厌烦制作,决定终止手工之后,模仿少了,创造突然多了,这也是一个奇异的体验,似乎到了某种尽头,峰回路转,走向另一条路。也似乎在说,我得去学习他人才能创造自己。

在整理材料的时候,被自己惊到:我竟然收集了如此多的原材料、初加工原材料以及工具,豪不愧色地说,我的工具的种类比父亲当年的还要丰富,只不过他所有拥有的是大型的木工工具,而我是小型的,甚至还差点入了牙机和切割机,只因暂时不能接受现代化的工具而放弃。再想到那些原材料:我收集较硬的材料,比如木片,木头边角料、木棍木棒、树枝、牙签、纸张、石头什么的,母亲也有囤货的习惯,她曾经做过裁缝,喜爱收集各种布料、毛线以及缝纫线。

收集的癖好看起来和父母亲有着重叠,我们一生的努力都在离开父母,找到自己的位置和价值,但永远都不可能完全达到,那些和父母的经验粘连着的部分是值得细究品味的。同样的事情,背后的意义不一定一样,我们探究和父母的关系,不该只在形式上探究好坏,在情感上或排斥或认同,不妨静静地走进去,探索其中的奥秘。我和母亲收集的背后,都有对可能性的想象,我们对于收集原材料时在想象和描述它们的可能性时双眼都是充满光泽和希望的,不同的地方在于,母亲生长在物资贫乏的年代,这意味着她对物资的珍惜和节约,收集布料和线不是刻意为之,有一定的偶然性,获得之后只是保存了下来,而我的收集是源于去寻找,去购买,从大自然中获得,从商家获得,代表着我对外在世界的渴望,制作成品代表着我表达自己内在的渴望,代表着无意识中我选择了与此相关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原材料和工具代表着我为此而做出的准备。

再看看精微之处,收集原材料本身对我而言的象征意义,我从这几天的闭关中感受到了,收集原材料正是我在心理层面做了好几年的事,我在咨询师面前谈论外部现实和内部事实,这些都是零星点点的原材料,谈论尽够了之后,再去自动加工这些原材料制作成若干成品,比如对我某个模式的提炼,某个重要的体认,某个心底冒出的心理词汇,目前,相比而言,材料远比成品多,这与我手工制作的外部现实是契合的,这一点让我感受到无比舒适、通透。

父亲的工具代表着他的实用,他的工具都是用来使用的,而我只是为了一种可能性而收集,再说工具的完全性质对我来说的象征意义。我想我是很明白自己要做什么的,但是我还不知道怎么做,为此我准备了很多的工具,这些工具(也就是方法)来到我身边,我一一去分辨去体验去感受去学习,使用工具时总是要百般试验才能知道哪些是趁手的,哪些是适合的,哪些是这个制作上方便使用,哪些是那件事情上适用。技能的学习也是需要方法,这如同现实中的基础工具,比如刀具、尺、比等等,我在学习技能的时候,也会尝试和坚持不同的方法:进入长程的心理团体训练、进入读书营、和同行亲密聊天、寻找自己的分析师、用电脑码字记录和梳理自己纷繁的心路历程,甚至可以把自己的梦编织成一个个故事写下来,这些学习的基础,比如如何具体听课,如何读书,别人分享了很多经验给我,但是真正适合我自己的必须是亲身体验之后总结出来的:比如学习一个概念时,看解释背概念对我毫无作用,我必须深入体验到自身的基本经验中去,再在外部材料的帮助之下扩展开来才能对此有所了解。这很慢很慢,但我又能体会到其中的妙处,每一个概念的学习,实际上都是自己产生了初级的疗愈。

比如这几天陷入对“权威情结”的理解里,我对权威的觉察很有限,这意味着权威对我的影响可能很巨大,我想到了我的职场焦虑,想到了我的父亲,想到了我的先生,想到了我自己,还有很多学生生涯中的老师在眼前飘荡,想到了嘴上抱怨行动上仍会屈从的那些零星记忆。这一切我尚未来得及细细品味,但显然已经提到了我的意识任务日程,也就是前意识中,我还需继续沉浸在其中,仔细感受,倘若我不够专注,这些重要的材料就会飞走了,重新进入到无意识的荒野中,也就是重新变回原材料。

权威情结,这四个字本身就能令人浮现连篇,它也是串起我很多经验的线索,那些零星碎片时隐时现,权威情结如同线索正在试图串起那些碎片,这不是想象,而是我经验过的经验,比如母亲情结,比如死亡,还有其他我关心过的主题,都在慢慢串起。这些线索的逐渐明朗使我的身体越来越有力,也越来越感受到自己有型的身体,这种表达很奇特,但是伙伴们,你们有过对镜中的自己感到很陌生的体验吗?我有,而且还是很多年,这大概和我青春期的自我认同有关,我想我大概快要完成这项心理任务了。

再举例,我看欧文亚隆的“死亡焦虑”时,前后经验了很长时间,因为我陷入到一个意象中,这个是关于我的亲爷爷和亲姑姑亲身经历过的一个场景,那个场景如此触目惊心,我无法谈论它,目前还在观察着,这种恐惧远远超越了父亲的去世我所感受到的。那个意像是如此清晰,清晰到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在凝望着死亡的深渊,它是如此的重要,以至于它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和生命力,然后定格,对的,暂时只能定格在那里。

举这两个例子,我是想要说明,原材料和作品的制作对我而言是如此重要,它们与我心理成长的步伐是一致的,以至于我体验到了“象征生活”,自从我看到这几个字之后,就发现生活中的象征无处不在,比如有一段时间,我突然喜欢上了木头,开始收集各种木头边角料,其实并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因为喜欢,偶然的机会,想要挖只小船,这当然是因为有关船的情结,但是这个情结的具体记忆和感受却很模糊。我试图在一块木头上挖出各种模样的小船,当我第一次做出乌篷船时,身体抖动得厉害, 心跳超出常规,泪水溢框而出,那是我的船,那是我的记忆,我的童年,我的一家四口。

父亲母亲妹妹和我在我家那条娇小玲珑的船上度过了无数的暑假、寒假,那是唯一的我们四个人“在一起”的日子。父母带着我们去离家远地方的赶集,经常需要当天下午出门,好几天才能回来,吃住都在船上,父亲负责驾驶船只,母亲安宁地坐在船头,出神地望着小河,这是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母亲和她自己待在一起的时光。她守着将要卖出的货品,有时候做饭,有时候洗衣,也有时候抱怨。父亲先是用船桨划船,用竹篙撑船,后来添了马达,这时他坐在船尾,嘴巴里叼着烟,用他粗糙宽大的双手操作着机器、操控着船只,载着我们驶向未来,那是我有过的关于父亲的最深爱的画面。船只有过两条,船体都是水泥的,第一条船比较小,晃晃悠悠让我时常感到危险却又因为父母的同时存在感到安全和兴奋。船上的乌篷,是父母用油布搭的,简陋而保暖,后来换了一条大一些的船,船厢和乌篷都是父亲的木工制作成品,很精致也很漂亮。我和妹妹喜爱的不得了,常常争执着要住进去,连外公都想住,可惜这条船几乎没有载过我们,没有人使用它,但是我保留了它很多年,直到父亲去世几年之后,才允许母亲卖了它。我可以想象父亲制作时所带着的期望和爱,在他不知道的心灵深处,他对船只是有着执着的,当年,他的亲祖父和亲祖母坐船去来到上海谋生,却尸骨未归,父亲的父亲刚入总角,带着尚在稚龄的妹妹又坐船回到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的家乡。如今我身在上海,父亲的船只把我送到了这里,而此刻我在想象亲爷爷在这里曾经遭遇过的一切。刚刚来到上海的时候,我只认为这是我临时的落脚地,没想到这一落脚,已经过去了14年,意义非凡,所有的命运都不是偶然,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我把第一艘乌篷船送给了梁老师,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成品本身并不漂亮,但我依然这么做了,梁老师表示她很喜爱,并且告诉别人我很擅长,这让我隐隐的欢喜,又很羞愧,在她的带动下,好些人都跟我预定小船,我不断地享受着制作的过程,材料从购买来的木料到捡回的树枝,越来越更贴近原始,不断地以此来疗愈自己,也以此和他人联结。现在有点知道了当时的状况,梁老师可能早早地看到了船只对我的意义,她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我鼓励我。梁老师和上海沙盘游戏中心对我来说是一艘象征意义的大船,载着我走了好几年,刚刚进入带教班的那些日子,虽然之前跟着好友去实践过,自身也体验过沙盘团体,但我并不知道我真正选择了什么,又因为孕育孩子而感到不安且抑郁,梁老师担忧我的状态,嘱咐我不着急,先好好生活,她给了我她能给予的最大的自由和保护,她允许我修学,允许我随时回来,来回折腾了几次。一期学员的专注努力热情和团结让我感到羡慕,同时感到羞愧,但我知道我还未到那个状态,我几乎深爱他们每一个人,但最爱的是他们的整体,他们时不时关注我,这让我感受到了持久的幸福,我就像是个小妹妹,一直缀在他们身后;二期的学员让我感受到了沉浸和等待,但是那时候我像个旁观者,进入不了状态,于是有了第二次的修学,他们在最后一次研讨会上彼此坦诚相见,让我看到了破茧而新生的蝴蝶,很动人,这是我看过的最美丽的演出,没有之一。到了四期开学之后,我才从那种混沌无序的状态中做出明显的意识决定,几年的断断续续的浸泡,我相信了沙盘、相信了心理分析。我决定开始学习和经验它们,其他材料和技能以及知识都为此服务。四期的兄弟姐妹们给我带来了社会性的参照,大家都爱学习、爱实践、爱思考,并且有着明朗的生活和清晰的意识,这正是我需要的,也是我学习到的,谢谢你们。小涛姐说,我参加四期,刚刚好,对极了。我十分认同,因为与你们相遇,我遇见了自己。

带教班这艘船载着我驶到了我自己的航线上,谢谢带教班的所有,谢谢梁老师对我无限的包容,谢谢黄主任对我百般的容忍,还要谢谢黄老师的清粥小菜,他做的小米粥的味道好极了,我感受到了满满的来自长辈的支持,谢谢带教班所有的小伙伴给我带来的所有的体验,谢谢四期的兄弟姐妹们允许我成为你们的一员。也谢谢我自己,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选择了信任,在决定之后又选择了坚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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