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医的女人

                                楔子

  去看牙齿,看到了一个干净温雅的男人,就想到给他物色一个女人。对朋友说,牙科真的是一房子的八卦。她说,这个世界到处是八卦。  

                                    一

    第一次见到阿芳是在牙科。冬天的一个上午,我们一群女人积聚在牙科里,正谈论着有关阿芳的事情,突然她进来了,我们顿时惊慌失措的收起所有的话,注视着她。只有牙医阿明依旧弓着腰,背对着门,继续给人看牙齿。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你们这群长舌妇,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人家这也是为了生计,再说,现在她也不容易。话音刚落,整个房间立即变的悄然无声,气氛顿时尴尬起来。阿芳站在门口,神色紧张,脸色通红。牙医阿明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张着嘴,手上还拿着钳子不知所措。幸好我的朋友阿花眼明嘴快,阿芳妹妹是来看牙齿的吧?来来?到这里来坐。接着一阵"悉嗦"我们齐刷刷的往一边挤了挤,在长凳子上空出一块“空”。阿芳应了声,怯生生的在那块“空”的一角坐下来。但尴尬的气氛却没有随之褪去。

     冬日的牙科显的非常的温暖,门外的梧桐树早已掉光了叶子,阳光毫无遮拦的透过落地玻璃门,洒在屋内的瓷砖地面上。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就有了那么一个牙科,也没有人跟我提及过,这个牙医到底来自哪里。从我嫁到这里到现在,我曾无数次的走过这条街,无数次的经过这个牙科。这里一直是个很热闹的小房子,简直热闹的令人神往,而我却从没走进过。一直到我那个大牙开始疼的那天,我的朋友阿花我说,干嘛不去牙科看看呢?于是我便理所当然的走进了这份热闹。而这个冬天,我们一直日复一日,不厌其烦的谈论着阿芳的事情。

     阿芳是去年春天嫁到这里的,据说阿芳是这个街道有史以来最漂亮的新娘,他的老公阿毛是道上混的,这些年来,这里赌风盛行,阿毛赢了不少钱,于是娶了阿芳。据说之前阿芳在一个ktv坐台,阿毛每次去都是点她,最后就直接包养了她。阿毛在娶了阿芳之后,又自己做庄,开了个场子,但好景不长,连本带利的亏掉了。后来阿芳那边又出了事,她怀不上孩子。结果阿毛把赌场失意的气全都往阿芳身上出......

     当然这些都是跟阿芳住的很近的一个女人说的,那女人说,昨晚又是摔锅摔碗的,都已经12点多了,后来还把她赶到阳台上呢。那哭声真是凄凉啊......在阿芳来进来之前,我们一直这样八卦着。

      哎呀,是挺可怜的。

      谁叫她以前不学好呢?

    是啊,怀不上孩子,肯定是因为那事情干的太多了......

                                  二

  房间里还是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牙医不自然的忙碌中,发出的金属器具接触的声音。阿芳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款式时尚的棕色皮包放在膝盖上,双手攥的紧紧的,怕人家抢去了似的。

    最后还是牙医打破了沉静。

    您哪颗牙疼呢?

    左边最里面的第2颗。阿芳细声的回答。

    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怎么不早点来看呢?

  ……事情忙......阿芳支支唔唔的应付着,声音更加细了。

   恩......那你可能要等到11点了,如果事忙等不了,就下午来看吧。牙医好象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改掉了医生冷俊的一面,语气变的温和起来。

    阿芳应了声,刚起身要走时。我下意识站了起来。

   不急走,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让阿芳妹妹先看吧。

  我也闲着呢,阿明你忙完手头上的,就先帮阿芳妹妹看吧。紧接着好几个人也站了起来这样说到。

 是啊,阿芳妹妹既然来了,就别跟我们客气,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的,没关系。

      阿芳显的有点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坐了回去,仍然是怯生生的说了句,谢谢各位大姐。

       不用客气了。

       没关系,我们相互都很熟的。

     阿明大夫技术很高明,你相信他是了,呵呵……

     尴尬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些,大家下你一句我一句的八卦起另外的事来。

    阿芳真是个很漂亮的姑娘。虽然素面朝天,面色憔悴,但还是掩饰不住一种迷人的风韵,她五官长的小巧精致。局成深褐色的头发被弯曲起来,散落在肩膀上,显得错落有致。但我还是注意到了她皮短装里的那件灰紫色的v领羊绒衫,于是凑过去问了她,

     阿芳妹妹这件羊绒衫好漂亮啊,一定很贵吧?

      不不,是定做的,比商场里便宜好几倍呢。

        哪里有那么好的店呢?

     你不知道吗有个"宝易羊绒定制",就在枫南小区。那边好多好看的款式,价格又公道,姐姐想做的话,改天我带你去好了。

                                    三

     跟阿芳去做羊绒衫前,我还特地打扮了一翻,做了个新发型,还画了点妆。我想这样跟她走在一起,不至于显的太老土。去枫南小区,要穿过整条加止街。经过牙科的几天相处后,相互之间都已不再陌生。我们肩并肩的踏在一整排的,没有了叶子的梧桐树影子上,就象一对多年的老朋友似的。阿芳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像前几天看到的那么沉重了。在阳光下,精致的脸蛋光洁透明,显得更加妩媚动人。我们就在车水马龙之中开始了一整条街的谈话。

     娟姐,那个店的羊绒衫是不错,就是那个叫李三的师傅,眼睛色咪咪的,他还要亲自给你量胸围的,等会你小心一点。阿芳先是不经意的开口了。

     这有啥好担心的,你娟姐我都快成老太婆了,能被他色出啥东西来呢?没啥好怕的,咱去就是。

     瞧娟姐你说的,娟姐你啊,是属于那种特别有味道的女人。

        阿芳妹妹尽会开玩笑。

  呵呵......阿芳轻松的笑了笑,顿了下继续说,娟姐,那你觉得那牙医色吗?

      他呀?算不上色吧,他色到你了?

    没,没呢。我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每天都有那么一大帮女人都往他那边挤呢?

    呵呵,就因为这事啊?我显的信心十足,认真的回答,那是因为他人好,善良,干净,对人温和,而且啊,他还是个大光棍呢,在他那里比较随便,那么一帮女人在一起,随便扯,扯啥他都不介意。

    怪不得。阿芳自言自语的说了句,随后又不自然的压低声音,娟姐,那天我第一次去牙科,你们是不是正在谈论我呢?

      ......恩.....这个.....我被她这个问题问的不知怎么回答。

     娟姐,你不说我也知道,她们肯定说我下贱嘛,这一路走来,他们怎么看我,我心里明着呢,爱看不看,爱说不说,反正都这样过来了,我早就习惯了。

     不不,阿芳妹妹,千万别这样想,其实我们也并无恶意,她们都挺善良的。

    呵呵,没事,真的没事。阿芳笑了笑,显得很坦然。

     那个叫李三的师傅,并没有像阿芳说的那样色。一直默默的不做声,很规矩的帮我量了三围。随后阿芳帮我挑了个款式。在随后的日子里,我们也经常一起,除了看牙医,也经常象这样出来逛街,聊天。她跟我谈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包括她之前的工作,她现在的丈夫阿毛,和她的婚姻。我们偶尔会去茶室,或者她邀我去她家,吃她做的家乡菜。有时,她会说的泪流满面。但大多时候,她都是很平静的叙述着。她说的最多的就是,我真傻。我以前太傻了......我曾经问她,有没有提到离婚?她说想是想过,暂时没提。不过她又咬了咬牙说,总有一天会提出来的。

     阿芳其实是挺阳光的一个人,她说话时表达很直接,她爱自由,爱刺激和冒险。我甚至都有点羡慕她的个性。作为一个已婚妇女,我同样有着很多无奈,婆媳关系上的,夫妻感情上的,总是觉得自己活在压抑之中。跟阿芳经常的相处,确实给我的生活带来了不少的生气。虽然,她的生活比我更糟糕,但我总隐隐的能感觉到,她会让这一切改变的。

                                    四

     这个冬天很漫长,春天也似乎来的猝不及防,而有些事情的发生更让人觉得的不可思议。

     那是一个雨天的晚上,我刚洗刷完想躺下的时候。我的朋友啊花打电话过来了,她的声音很大,甚至带着恐惧。

      鹃姐,牙医出事了,被捅了。

     怎么回事呢?慢慢说。

   还不是因为阿芳,别问了,你快去医院看看吧。

     医院门口挤满了很多人,还有两个民警维持着秩序,阿花独自一人坐在手术室门口抽噎,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贴着脸,发梢渗出的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根据门口的流言蜚语,我大概猜到了发生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我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批上,然后坐在她身边。她竟然就趴在我身上大哭起来。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牙医被推了出来。大夫说,还好,没到心脏,就差三厘米。

     第二天,几乎整个街道的人都在谈论他们的事情。阿芳,没日没夜的在牙医住的病房里守着,不肯走出医院。我经常的去医院看看他们,换洗的衣物她就让我带给她。我想她应该是清醒下来了,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也很清楚外面的情况。庆幸的是,她丈夫阿毛已经被拘留了。

     到牙医能下床自由走动的时候,啊芳对我说,娟姐你就不用那么经常来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说傻丫头,我们是姐妹,没关系的。但我确实是很少去看他们了,为这事,我还跟婆婆吵了一下,她把芳芳骂的很难听,几乎连我都一起骂上了。这是我第一次跟婆婆顶的那么厉害。但是,后来当我再一次去医院的时候,病房已经空了。护士告诉我,他们已经办了出院手续。再去牙科,阿芳家,都找不到他们。我恍然大悟,他们真的私奔了。

    他们竟然就这样私奔了。我突然觉得有些落陌,似乎已经在这件事中迷失了。这种感觉一直陪着我,度过了整个春天。

                                      五

   到秋天的时候,牙科又重新开了起来,但已是人事变迁。牙医换成了一个老头,慢慢的也开始热闹起来了。当然,我的牙齿再也没疼过,也不再走进去。后来,我的朋友阿花跟我提起阿芳时说,

 娟姐,我都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搞上的。

 你不明白的事多着呢,或者大街上到处都是,只是你没看到而已。

   怪不得,我老觉得他给芳芳看牙时,特别温柔,娟姐,说实话。如果那牙医要带我走,我也会跟着去的。

    那你问问这个牙医看,会不会带你走。我指着牙科的方向笑着,你这个小浪蹄子。

                                  六

   转眼又到冬天了,梧桐树照例掉的一片叶子不剩。这条街似乎比前一年又热闹了一些,关于阿芳的流言再也听不到了。终于有一天,我收到了阿芳的来信,信中说她从来没碰到那么温柔的男人,他无法拒绝。信中还说,总有一天,她会回来办离婚手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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