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波利的呼唤(十六)

        尤思杰现在每当遇见有流浪猫从眼前闪过，都会想起那只受伤的橘猫，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能听见同样的呼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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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冬天寒冷的夜晚，他下夜班回来，上楼时，听见一只猫咪的呼唤声从楼上传来，声音里满是无助和痛苦。这个小区养猫的人家不算少，他也听说过有人因为各种原因将自己养的猫咪抛弃的故事，甚至在他的朋友里就有人因为受不了发情期的猫咪嚎叫而将其赶出家门。

        抛弃自己养的猫咪对他来说是不可能发生的，打小他就喜欢各种小动物。小时候因为喜欢飞翔的小鸟，爬到树上从鸟巢里将还不会飞的小鸟带回家，耐心地挖蚯蚓给鸟儿吃，给它们足够的水，但不知为何，他从来没养活过一只小鸟。那时候小小的尤思杰并没有觉得其实是自己害死了那些鸟儿，他甚至给每一只死去的鸟儿安葬，给他们念悼语，打心底希望它们死后在天堂能有更好的生活，可以展翅飞翔。

        自从去年他养了一只从朋友那里接过来的灰猫才知道：养只动物没有那么容易。他没养过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同样的辛苦，也许那又是另一件更辛苦的事。现在长大了，他知道真的可能会害死它们，所以他决定只专心养已有的灰猫，不再增添新成员。

        尤思杰住的这栋楼楼道里没装灯，他打开手机闪光灯沿着楼道上去，在二楼的阶梯上发现一只不停呼唤的小橘猫，七八个月大小。它趴在石阶上，头上有一条已经愈合的伤疤，很显然不是这条伤疤造成的疼痛，眼睛里充满泪花，冷得脖子缩到了肩上。当闪光灯直射到它时，它闭上眼睛，哀求似的呼唤着，眼泪慢慢从眼角沁出来。尤思杰住在五楼，他家里的灰猫也许正在家等着他。虽然心里对橘猫充满同情，成人的理智战胜怜悯，他告诉自己，可能它是邻居家的猫，会有人来把他带走。

        他回到家躺上床，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就是楼道里橘猫充满泪花的眼神，而它的呼唤声似乎能穿过家里的两道铁门进入他的耳朵，这声音让他更加转辗反侧。午夜两点，已经挣扎了一个小时的尤思杰爬起来，披上一件羽绒服外套，下楼去看看究竟它还在不在那里。

        它移动了几个个台阶，看见尤思杰下来，就又趴在石阶上不停的呼唤。尤思杰蹲下来，左手打着光，右手轻轻的拨动它瘦弱的身子，发现它不肯起来，但也没有身体出血的迹象。他觉得应该是太饿了才叫唤，就又到家里取了些灰猫的猫粮回来放到它前面。

        它确实走不动了，也许它都不知道自己走进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都遇见了哪些人，于是它索性爬上这栋楼的二楼阶梯避避风好好休息，但冬天的寒冷实在让它无法入睡，只能趴在台阶上一动不动，饥饿、寒冷、疼痛交织在一起，让它痛苦得流泪，只有不断的呼唤，希望能遇见某个好心人能够把自己带回家。它一闻到尤思杰给的猫粮就低头大口吃起来。

        尤思杰见它还能吃东西，于是起身准备回家。吃了点猫粮后橘猫有了些力气，努力站起来，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当尤思杰开门的时候，灰猫早就站在门边弓着背等着，尾巴炸开，毛直立起来，盯着尤思杰身后的橘猫，眼神里透露出敌意，喉咙里发出咕咕的警告，似乎同时也是对尤思杰的警告：你都有了我，就不准再有其他的猫！尤思杰挣扎着自己能不能同时养好两只猫，犹豫到底要不要让橘猫进来，但最终还是将它关在了门外。橘猫在门外一连呼唤了半个多小时，最终尤思杰还是使它对人类只剩下失望。

        尤思杰那个晚上睡得并不好，第二天他早早就爬起来，带着猫粮下楼道去看看那只橘猫还在不在，但是什么都没有。后来他一直想象着那只猫以前都经历了什么，以后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会不会因为他的冷漠让它亡命在这同样冷漠的世界。也许它走下了楼，将阶梯上剩余的猫粮全部吃完，下楼后向着后面山林走去，消失在黑暗里。他自己甚至给这只橘猫想象了许多故事，因为他自己小小的玻璃心，他给故事中的这只橘猫取名叫做“波利”。（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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