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白恋爱是什么滋味之前，我先体验了一把暗恋的感觉。而他，他换了几个女朋友，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大概除了找漂亮女生做女朋友之外，他什么也不懂。
也许是我太不懂得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打小就总觉得把自己的感情表露出来的话，对方如果不愿意接受，那感情就会变成负担。而我也只是个成绩中游，个头不高，头发不长，只会讲冷笑话的小女生。他喜欢我这个可能性，我那时想都没想过。
或许所有的自卑的人，都是惯性自虐者。我对他了解的越多，就更喜欢他，而喜欢的越多，就越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害怕他看出我对他的喜欢，所以面对他开始不能自如，听了他的笑话刻意不笑，假装厌恶的拒绝他那些幼稚无理的要求，当他在自习室跟我侃侃而谈的时候皱着眉告诉他这样很烦很吵。
直到他看出了弥端问我哪里对他不满，我只会沉默。然后他再也不跟我勾肩搭背，不再在补习班的自习室抢我的面包，然后坐在桌子上嘁嘁喳喳不让我学习。
他甚至毫无理由的当众嘲讽我，我一如既往的沉默对他，然后转身离开。我本来想再也不跟他来往联络，不幸的是他正在追求的女生得知了这件事，硬要替我讨个公道。这个公道没有讨到，他在午休时敲开我们班的门把我带出去质问。我知道他很生气，他大声的问我为什么让那个女生去找他。我不理他，坐在学校的石墩上低头盯着地上的叶子发呆。他却忽然问我“你哭了吗？”。他叫我不要哭，说不管怎么样，把女孩子惹哭了，他道歉。
他第一次把我当成一个女孩子。我还是低头盯着落叶，享受着他唯一一次安安静静的，屏气凝神的，注视我的目光。然后硬压下打着转的泪水，抬起头冲他扯了个微笑，我告诉他我没哭，那女孩也不是我让去的。我说，希望之前的事情大家都忘记，以后见了面也不必打招呼。
整整半年，我基本每天都见到他。有意无意的，我们都没有再跟对方说过一句话。毕业时他竟然跑到我班里，我清楚地记得他硬要给我留言，在我的校服裤的左腿上。并且冲我挥出他标志性的拳头，警告我这条裤腿是他的专属，不能让别人留言。又冲我露出标志性的笑容，瞪着他那双大眼睛，像是刚出世的婴儿一样，充满真诚的那么一双眼睛。让我跌进去那么多年，都没能成功逃出来的那双眼睛。
想也不枉我那么喜欢他。最后一面他像是第一次听我讲我擅长的冷笑话，听我唱没有调的歌，抢我面包，听我说我没哭时那样。冲我那样的一笑。我认识他这么几年，喜欢他这么几年，他个头变了，穿衣风格变了，暴躁的脾气变了。只有这个眼睛，这个笑容没变过。
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真诚的，让人对他气不起来，让人一眼就知道他的善良和柔软。我当时就想，如果让我找他要个离别的礼物，我最喜欢的也无非是他的这么一个笑。就像我们这几年没吵过架，还是像以前一样。午自习趴在同一张桌子上，我给他讲个不怎好笑的笑话，他会笑得前仰后合获得全班的注视。他会要求我唱歌给他听，我就在别人都趴桌上睡觉的时候低声唱歌，然后他又一边一脸嫌弃的说难听，一边要求我再唱另一首。我有时候很累想睡觉，都会因为想跟他多说说话硬撑着不睡。
我那时候第一次体会到自己多么后悔当时对他的冷漠，多么后悔拜托他见了面不必打招呼。如果那一年不吵架，不刻意保持距离，不说分道扬镳的话。即使不跟他做情侣，我也能以一个好朋友的身份，小心翼翼的待在他身边。跟他一起数落他交过的那些女朋友，提醒他快毕业了好好学习，上补习班之前买他喜欢的面包，跟他一起排他不喜欢的元旦节目。在毕业的时候要求他笑开，然后给他拍照，把我最喜欢的，他的大白牙小鹿眼都拍进去。
当年跟他说了一句话就喜欢上了他，蓄意跟他成为朋友，然后他开始不断换女友，我越来越怕被他看出我的企图，我们开始疏远。
毕业那天，最后一次见他，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哈哈好啊。这裤腿儿永远都是你的。拜拜啊不，再见。”然后我没敢注视他离开，举着相机的手没能按下快门。我干脆利落的转了身，一滴眼泪随之打在了手上，也可能是在学校的石墩上硬被我憋回去的那一滴呢。
如果他看到我哭了，是不是还会再待久点，然后莫名地道歉。我顺水推舟的要他放学后请客吃饭，然后假装不在意的对当初的事只字不提，顺便要回他的手机号，再重新加上他的qq号。又或者在吃完饭后心横一横，把自己的感情一股脑的全部告诉他。我是怎么在让他假装不认识我之后后悔的，是怎么每天放学后跟他偶遇的，是怎么在每个周末拉朋友跑到他家的每个餐厅吃饭期待他出现的，是怎么一个人熬了两个多小时听完一个没有任何用处但他有可能出现的演讲的。
喜欢一个人是很浪费时间精力的事情，我本来以为那条裤腿儿是我为这段暗恋付出的最后一样东西。怎么也想不到，我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每次有梦，都有他。不好受，我就想停止。
也许写完了这个故事，那些离谱的梦境也会随着句点落幕。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上一次有他的消息也很久远了，我丢了他所有的联络方式。唯一有的是在他同学相册里找来的两张他们班的毕业照，在我手机的隐藏相册里，他站在中间，出落的挺拔出色。跟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只比我高一点的，每天瞪着眼睛随时准备挥拳头的毛头小子简直不是一个人。一切都变了，一切都还在变。
我希望他认真地谈一次恋爱，然后忽然明白，我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的。对他的那些包容关心唠叨，陪他堕落放肆出格，都是为了什么。我希望他明白，这世上所有的偶遇都不是巧合。有些是天定，有时是人为。我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走进他的生活，又是如何强忍住那颗眼泪抬起头来说出那句拜托的。
这一切我都想他能懂，即使晚了几年，即使懂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但我当初对他说的那些厌恶的话，说他幼稚的话，面对他时皱起来的眉头。都是假的。
这一切的背后是什么样的一种喜欢，我希望他懂一次。
我知道他后来跟他当时的女朋友一起去外地上学了，希望他过得好，希望他还是能笑得那么肆无忌惮幼稚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