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树

多年前，老家的院子里种着一棵粗壮的枣树，至少要两个成年人才能合抱。它郁郁葱葱的枝叶遮天蔽日，像母亲一样，伸出臂膀，荫庇着这座乡村小院。

每年秋天，长辈们举着细长的竹竿，来回拨弄着枣树枝。无数颗小红枣便疾风骤雨般洒落地面，跳闹着滚来滚去。这景象，好似母亲给淘气的孩子洒下一地糖果。捡一颗小枣放进嘴里，嘎嘣一声，比糖果还要脆甜。

小的时候，我喜欢在枣树下扔纸飞机。一不小心，就扔上它的枝桠，卡在其间。于是我眼巴巴地望着它，心里默念：扔给我！一阵风起，纸飞机悠悠滑落。枣树真的明白了我的心思。

忙于学业，我只能赶上寒暑假回老家。每次见到枣树，就如同见到故友，倍感亲切。听着叶子在风中的“沙沙”声，我知道，它还记得我。

有一年，我回老家。一进院子，发现空荡荡的。枣树不见了踪影，土地也被压平。原来，长辈们把它卖掉了。我忽然涌上一股淡淡的伤感。它为人类奉献一生，却被轻易出卖了。

我相信，枣树年轻那会儿，也曾有过梦想。比如，向村里的狗学习奔跑，跑到很远的地方。或者，与一只快活的燕子相爱，在天际相伴着飞翔。

可它终究只是一棵枣树啊！在自然母亲的规律中，它如此被动地、绝望地生存着。即使人类用钢锯划过躯干，它也无法挪动、叫喊和反抗，永远沉默地忍受苦难。

不知枣树如今流落何方。它可能在别人的土地上苟活，抑或早已惨烈地死去，身体被打造成各种木品。但我知道，它被卖掉的那刻，一定在心里黯然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