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素站在办公室的窗前,远远望向办公楼下的小路。这条小路不似城市里的柏油马路那么平坦宽阔,这是一条钢筋水泥丛中少有的通往宁静的小路。这条小路仿佛是建筑大师随意的一笔——两座楼之间的一条有一定坡度的幽径。不规则大理石铺就的一条小路,每块大理石都被毛茸茸的绿草包围着,仿佛镶着绿绒边的宝石。
这条小路极其狭窄,仿佛只够两个人擦肩而过。这极其狭窄的路边居然是一溜更狭窄的花园,花园与毛茸茸的小路之间只有一趟冷清的银杏树隔着。银杏树下种的应该是月季花,因为远远地也能时常看到粉的、红的。这一趟月季花顺着小陡坡一直延伸到楼房拐过弯去的地方。
尹素已经习惯了朝九晚五的生活,她的家,不,单身宿舍在与小陡坡背道而驰的城市的另一边,她也没有要走到那条小路那边去看看的想法。她曾经盘算过,从自己办公的楼房走到那条小路也就五分钟的路,如果下了班她不需要急忙赶上回家的话。她可以走到那边去看一看。
每天午间,尹素在吃完自己带到办公室的简餐后,总会趁办公桌上的电话还没铃铃作响的时候在窗户上望一望那条小路。每季的风景都不一样;每天的风景都不一样;阴晴雨雪的风景又不一样。
有时,她看到的是穿着套装的office lady 急匆匆地跨越在大理石块上;有时,她看到挎着胳膊的同僚或者闺蜜边走边聊;有时,他看到穿着湖蓝衬衣的manager一手插在裤兜里若有所思地踱着步;可是,那条小路离尹素的窗户直线距离也要有三百米的样子。所以,她无论如何也是看不见那些路上行人的表情,隔着25层楼上的反光玻璃,更无法听到他们的声音。不知他们是快乐地欢笑还是激昂地抱怨......
一个秋日的午后,尹素看着那条小路两边已经是金黄的银杏树想。如果自己左手拇指尖的一溜橘色能坚持到下第一场雪,那么她就要在下雪的那天去那条毛茸茸的路上走一走,看看转弯后能到达的地方。
日子在台历上一个个数字被划掉的笔画间过得横七竖八。花园里渐渐隐去了粉的、红的;银杏树的金黄色也慢慢地被秋风带走;眼看小路上的行人们已经戴上了红色、粉的围巾;套上了灰的、黑的大衣。尹素的指甲也几乎只剩一道小小的边了。
这一道小小的边是她夏天时,某天下班后路过自己住处楼下的花园的时候,在花园里采了三朵指甲花用创可贴在拇指上包了一晚留下的痕迹。无奈自己的指甲长得太快,现在左手指甲已经超过自己平常指甲的极限长度。而这道橘色已经很浅很浅。
眼看冬至过后已经两个星期了,阳光明媚的午后让人感觉还有深秋的温暖。尹素再次站在窗前,看着毛茸茸的小路上间或走过的行人,没有寒风中萧瑟的样子。尹素看着自己的左手指甲。她在想:今年或许是暖冬吧。看来第一场雪怕是遥遥无期了。她望着小路拐弯的地方在想:那边或许只是通往另外一条路的交叉口。另一条路或许只是通往另一座写字楼。今年或许没有时间过去看看了,或许明年。
于是,当天夜晚临睡前,她咔嚓咔嚓地剪掉了左手拇指仅有的一道约两毫米宽的橘色边缘。
第二天清晨,当她拉开窗帘,她发现:外面白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