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Nine
秋天午后的风翻动书页，发出“哗哗”的响声。
闭上眼睛，头靠在躺椅背上，他轻轻舒气。
他喜欢上了在星新客的户外椅子上休憩的感觉，独自一人慢慢消磨时间，独自品尝咖啡苦中带酸的味道，让那单宁在舌尖漾开，驱散心中的无名之火……
手机振动两声，他抓起来看了看。
屏幕上显示一条短信“亲爱的师弟，你在哪里，我来找你可好。”
他的手指滑过手机按键，停顿，又将其放回桌面。
阳光悠悠的转过他头顶的遮阳伞，在地上投出不规则的阴影。
他眯眼看着地面，放任脑子逐渐陷入睡眠状态，直到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又遇到你了，真巧。”
他睁大眼睛，瞳孔里透着惊讶，看着面前这个人——“天上小姐！”
“正是”天上冲他微微颔首“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啊，您请坐……”远生收拾了一下慌乱，有礼貌的站起，示意她坐下。
天上斜坐在他对面，然后把目光落在远生看的那本书上。
“茶花女？”翻了翻书皮，她冷然的看着他“没想到你还喜欢看这个。”
“我……”迎着她犀利的目光，他忍不住冒冷汗。
“因为世俗礼教的压迫而最终和恋人分开，最后因为肺病凄惨的死去”不理会他的窘迫，她径直说着“你喜欢这个结局吗？”
李远生脸色开始发白。
“什，什么意思？”他结结巴巴的说着，手指抠进了书缝里。
天上玩味的一笑“我的办公室就在楼上。”
“什么……”
天上打断他“我随时恭候你，如果你不想陷入，茶花女的结局。”
说完她潇洒的起身离开，那背影，像极了某人。
阳光似乎都冷了下去，命运的手，那只梦中拽住他的手，再次无情的拉住了他。
“如果你不想陷入，茶花女的结局。”捂住脸，他喘着气，喃喃重复。
熟悉的腥甜又从肺腔里涌起，林天雨嗤笑的表情历历在目，他掰着桌子的边沿，眼前阵阵发黑。
天上刚走到电梯口，忽然听到身后一阵骚乱。
她耳尖的听到‘有人晕倒了，快送医院’之类的话。
天上终是去而复返。
她匆匆赶回去，看到那个纤瘦的男人倒在石板地面，一群人围着他；有人已经在拨打急救电话。
她俯身，注意到他侧身躺着，旁边的石板上溅了不少血。
急救车的呜呜声越来越近，天上打横抱起李远生，快步跑向急救车的方向。
替李远生办好入院手续，天上坐在病床边，看着李远生的睡容，他的两颊泛着不正常的驼红，呼吸微微急促。
她从口袋里掏出李远生的手机，轻轻按亮屏幕。
看着短信发送人的名字，她的瞳孔猛然放大。
“啪”一声脆响，将手机放在李远生的床头，她起身走出病房。
病房门口，周翔恰好走进来，天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继而走开了。
推了推眼镜，周翔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刚才相遇的面容，他竟然觉得有一丝熟悉。
三小时之后，林天雨才赶到德勉医院。
接到周翔的电话通知，她正在公司和父亲林海一起开市场季度总结计划会议。
“一起去看看吧”看着女儿眼中的复杂，林海不忍。
林海轻轻推开病房门，林天雨紧随其后，两人一同走了进去。
周翔不在，只有李远生一个人静静躺着。
“伯父”李远生已经醒来，转头看到林海，惊讶的叫了一声。
“嗯”林海点点头，把提着的水果篮放在床头。
再看向林海身后那个人，李远生的喉咙却一时发不出声音。
林天雨靠近他，站在他床边。
熟悉的气息包围着李远生，他别过头去，泪水在眼中挣扎。
昏迷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在梦中他又回到第一次遇见林天雨的时候；在薰衣草的紫色海洋中，他们彼此相拥；在海边，他大笑着奔跑，她笑着从身后抓住他……
只听到林天雨用略带沙哑的声音打趣道“你看，我们跟医院真的很有缘分，总是在病房里约会。”
李远生动了动身子，林天雨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喜欢医院，是因为我不像正常人那样健康，才总是要在这个地方耽误时间。”他侧过脸，看着林天雨，认真的说“你知道被健康拖累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吗？那就是还不如不活。”
林天雨没有接话，默默不语。
林海在病床靠窗一侧坐下，探究的打量着李远生“听天雨说，你们闹翻了。”
提及这个话题，李远生的手不由得将被子揪紧再揪紧。
“我……”一想到那天的情形，话没讲出来，他不由自主的又咳了几声。
“父亲”林天雨连忙抚顺他的背，冲林海摇摇头。
林海瞬间又加深了对李远生的认识：大多数的男人都是泥土做的，越踩越踏实；而这位，仿佛是一颗水晶，一旦裂开，就越来越细碎；美丽、脆弱，却又让自己的女儿挪不开眼睛。
“对了，是谁送你过来的你知道吗？”林天雨转移话题“我想感谢他。”
“啊？”李远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努力回想着，却只想起来朦胧中，似乎有个人托着他，陪着他……
林海微微皱起眉头，没有错过李远生脸上的疑惑。
“抱歉”李远生摇摇头“我并不清楚那是谁，因为一直都晕着。”
此时，林海看了看腕表，站起身来“天雨，你留在这里，我还有事先走了。”
微微颔首送走林海，病房里两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李远生把头靠在交握的双手上，不发一言。
林天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灰色的阴影落在他半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不，我不是来道歉的。”她缓缓的开口，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他。
窗口正对着一片矮矮的村屋，屋后就是山丘，那线条在秋天黄昏暮色中，呈现出软软的朦胧。
李远生的嘴角轻轻撇了撇，依然头靠着手，没有动。
林天雨微微的回头 “ 我只是做了必须做的事，或者是你不理解的事，不管你如何看待。”
“不管我如何看待，又何必说这许多。”李远生忽而轻轻的笑出声 “你还真的是，虚伪。”
林天雨仰头看了看天空，转过身。
她走到李远生跟前，两手撑在他身侧，绽放一抹微笑 。
那笑容，邪魅而妖娆，如同尸身上爬出的蔷薇。
她抓起李远生的手，温柔的展开他的手心，他手心里湿滑一片，冷汗涔涔。
“你我还未开始，怎能轻易结束？” 她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
余音散去，人已走远。他还定定的坐着，无法动弹。
他发觉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刚才在天雨身上，他竟然嗅到了黑暗，甚至是恶魔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