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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发豆瓣阅读,日文原文为青空文库版本,青空版本的底本信息如下:
底本:新美南吉童話集 2 おじいさんのランプ
出版社:大日本図書
初版発行日:1982(昭和57)年3月31日
入力に使用(录入使用版本):1996(平成8)年2月15日初版第7刷
校正に使用(校对使用版本):1990(平成2)年2月20日初版第5刷
一
有一只大虫子,嗡嗡嗡地从花田中腾起,向天空飞去。
也许是因为身体太笨重了吧,它飞得很慢很慢。
飞到离地一米左右的时候,它又往旁边飞去。
果然是因为身体太笨重了吧,它依旧飞得很慢很慢,向着马厩的方向慢吞吞地前进着。
看着这一切的小小太郎,从边廊跳了下来。就这样光着脚,拿着筛子追了上去。
他追过马厩,又从花田追进麦田,最后在长满青草的土堤上捉住了大虫子。
捉到手才发现,原来大虫子是独角仙啊。
“啊啊,是独角仙啊!我抓住独角仙啦!”小小太郎欢叫着。
可是却无人回应小小太郎的喜悦。小小太郎没有兄弟姐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因为是一个人,每当这种时候就会觉得分外无聊。
小小太郎回到边廊,向奶奶展示他捉到的大虫子:
“奶奶快看,我捉到独角仙了!”
奶奶正坐着打盹,她睁开眼睛瞅了一眼,说:
“什么嘛,原来是螃蟹呀。”
说完就又闭上了眼睛。
“不是啦,是独角仙啦!”
小小太郎撅着嘴说,可对于奶奶而言,是独角仙也好,是螃蟹也罢,都没什么所谓,她嗯嗯地敷衍着,却再也不肯睁开眼睛了。
小小太郎在奶奶的膝上找到一根线头,绑在独角仙的后足上,然后把它放在边廊的地板上,催着它走。
可一旦独角仙像牛一样晃悠着身体前进时,小小太郎便按住线头,不让它往前,独角仙在地板上划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玩了一会儿,小小太郎觉得厌烦了,一定还有什么有趣的游戏可以用独角仙来玩,一定有人知道该怎么玩。
二
于是小小太郎在大大的头上戴了一顶草帽,提溜着被线头绑住的独角仙离开了家。
午后时分总是很安静,只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敲打声响个不停。
小小太郎最先去的地方,是离家最近的桑树林中的金平家。金平家养着两只火鸡,总是在院子里晃来晃去。小小太郎觉得火鸡很可怕,不敢进院子,便隔着树篱小心地往里面窥探,小声地喊:“金平、金平。”
要是只有金平听见就再好不过了,至少别让火鸡听见。
可金平好像一直没听见的样子,小小太郎只好喊了又喊。
好不容易,房子里才传来回应:“找金平吗?”
是金平的爸爸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金平啊,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肚子疼,所以今天不能和你一起玩了哦。”
“哼嗯~”小小太郎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哼了一声,离开了树篱。
真是有点儿扫兴呢。
不过,等到明天,金平的肚子就不会疼了吧,到时候就又可以一起玩啦,小小太郎心想。
三
接着,小小太郎来到比他大一岁的恭一家。
恭一家是一户小小的农家,周围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什么松树啦、椿树啦、柿子树啦、橡树啦,应有尽有。恭一可会爬树了,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地从树下经过,椿树的果实就会被他丢到你的头上,吓你一大跳哩。就算恭一不在树上,也会冷不丁地从阴影里或从背后“哇”地跳出来。所以小小太郎每次走到恭一家附近,都丝毫不敢松懈。上下前后左右,都得加倍地小心观察,慢慢地、悄悄地前进。
可是今天每一棵树上都看不到恭一的身影,他也没有从什么地方“哇”地跳出来吓人。
“恭一他呀,”正巧出来喂鸡的大婶告诉小小太郎,“因为一些原因,从昨天起就寄住在三河的亲戚家啦。”
“哼嗯~”小小太郎用若有似无的声音哼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啊?关系那么好的恭一居然去了海对面的三河那么遥远的地方。
“那他再也不回来了吗?”小小太郎着急地问。
“怎么会呢,当然会回来的呀。”
“那是什么时候呢?”
“中元节和过年的时候吧。”
“真的吗?大婶,恭一他中元节和过年时就会回来了吧。”
小小太郎得到了些许安慰。中元节的时候再来找恭一一起玩吧,还有过年的时候。
四
提着独角仙的小小太郎这一回爬上了一条细细的坡道,往大路的方向走去。
修车匠的家就在大路旁。那家的安雄哥已经是上青年学校的大人了。可他依然是小小太郎他们的好朋友,总是陪他们一起玩打仗游戏和捉迷藏。小朋友们都特别崇拜安雄哥。那是因为无论什么样的树叶、草茎,只要经安雄哥的手一摆弄,再挨上安雄哥的嘴唇,就能发出清亮的啾鸣声。而且,不管多么无趣的东西,安雄哥只要稍作改造,就会摇身一变,变成有趣得不得了的玩具呢。
到了修车匠家近前,一想到安雄哥拿独角仙不知能玩出什么有趣的花样来,小小太郎的心就兴奋得扑通扑通乱跳。
小小太郎发现有个窗棂的高度刚好到自己的下巴,就把脖子搁在上面,往修车匠的工作间里瞧,一眼就看到了安雄哥。他和修车匠大叔两人在工作间的一角,正用磨刀石磨着刨刀呢。再仔细一看,安雄哥今天穿上了工作服,还系着黑色的围裙。
“不是说了不要像这样用力嘛!怎么总是听不懂啊!”大叔正发着牢骚。
看来大叔正在教安雄哥磨刀,只见安雄哥涨红了脸,埋头苦干着。小小太郎等了很久,他们都没往他这边看过来。
小小太郎实在等得不耐烦了,他小声地喊:“安哥、安哥。”要是只有安雄哥听到就好了。
不过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怎么可能呢。小小太郎这一回把大叔给惹恼了。大叔平时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也很喜欢和小孩子们聊天,可不知怎么回事,今天的他看起来怒气冲冲的,粗粗的眉根不停地抽动着。
“我家的安雄从今天起,要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才行,可不能再和你们这些小孩玩在一起了。小孩子就去找小孩子玩吧!”大叔冷冷地对小小太郎说。
安雄哥看了一眼小小太郎,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微笑,随即便又专注于自己手中的活计上了。
就像虫子从枝头坠落一般,小小太郎有气无力地离开了窗棂。
他就这样拖着脚,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注:青年学校:1935年,日本将实业补习学校和青年训练所合二为一成立学校,对小学毕业生中的勤劳生实行实业教育、普通教育以及军事教育。1939年开始成为义务制,1947年废止。】
五
小小太郎的心头涌上了深切的悲伤。
安雄哥再也回不到小小太郎的身边了,再也不能和他一起玩耍了。肚子疼的话,明天就会好起来,就算是去了三河那么远的地方,迟早也会回来。可是,去了大人世界的人,却再也无法回到孩子的世界里来。
安雄哥并不在什么遥远的地方,他就在同一个村子,就在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可是,从今天开始,安雄哥和小小太郎身处不同的世界,再也不能一起玩耍了。
这里对小小太郎而言,再也没有什么可期待的了。小小太郎心中的悲伤就像天空那样辽阔深远,空虚感一阵阵地席卷着他。
有的悲伤可以大哭一场,哭完悲伤就会渐渐消退。
还有的悲伤却哭不出来。哭不出来的悲伤,要如何才能消退呢?现在在小小太郎胸中蔓延开的,就是这种令人哭不出来的悲伤。
于是小小太郎一个人来到西边的小山上,望着天边赤红的云霞发呆,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眉头都紧紧地皱着,像是注视着什么耀眼的东西一般。至于那只独角仙是什么时候从手中脱落逃走的,小小太郎一点儿也没有发觉……
新美南吉,日本著名儿童文学作家。生于1913年7月30日,死于1943年3月22日,时年29岁。日本爱知县人,死于喉结核。一生多病坎坷,中学时期起便以儿童文学创作为志,作品多为童话、童谣和诗歌等。善于用主观、感性的视线从自己周边的生活中提取创作素材,朴素却耐人寻味。作品多发表于身后,影响深远,和宫泽贤治并称为“北之贤治,南之南吉”。
本文执笔时的标题为《小小太郎的悲伤》,发表时,正值战时,被批评标题悲啊伤的过于柔弱,由其好友巽聖歌改名为《独角仙》。巽聖歌为新美南吉作品的发表和推广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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