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湘西与桃源人

      有多少艰辛的日子,我坐在幽静的窗前,以一双病眼,在沈从文清新如水的字里行间品味着《湘行散记》的语言。

        他说:“你若要做好文章不如去湘西旅行一年”。一只从桃源出发的皮筏子,一条曲曲折折、有无数深潭险阻的河流,几个只穿着裤衩坦露了后背的水手,以及他们所开怀高唱的橹歌,在沈从文那一支曼妙的笔下,如山水画,又仿佛民俗画,这样的湘西风光,是多么灵动诗意、自然朴实。我漫溯在这清新如水的字里行间,也似乎随了他那只雪落满了短篷的小船,即使是炎日的光热也不能驱散我心中的爽朗。我曾想:抚触这样的语言,我也应如沈从文抚触大自然的奥妙而无法形容那样,感到一点惆怅了。

        然而,这一点惆怅并不使我感到自身穷困余天地的渺小,以及病痛的折磨所带来的束缚。

正如我对朋友所说:“病时最好读一点沈从文的文章,你会由衷地感到敬畏。那条河流给予了沈从文并不是知识的智慧,让他的目光捕捉到千年以来桃源人打鱼且为之搏斗的历史背影。这样的人在这样的河流里思考什么是生活,什么是社会,足以使一个病人在这份敬畏中拿起一支笔。如印瞎子不再相信他的鼻子,而相信沈从文的笔那样,为了某种意义的存在而奋斗不息。”

      诚然,在沈从文深遂的目光里这种意义的存在便是自然与人,而最妩媚可爱的人便是桃源人。他觉得,陶渊明写的《桃花源记》所描绘的景象,只是桃源人生活的一个缩影,并非全貌。如果有高雅之士为着陶渊明的那篇文章而来寻访,或许可以对桃源县这个地方上的人有一些颖悟。在这个地方上的人,尤其是水手,似乎最深得造化眷顾的事是生来便会骂野话。如同我们在做文章时不可缺少标点符号那样,在他们的一句话里,你若没有这些字眼,便十分不自然了。这个骂野话的惯例在他看来,实在是比城里的斯文人得体多了。有时天气十分不好,阴云积了未落的鹅毛大雪,这些水手便感到寒冷,于是便毫不做作的对客人说:“如果您请几杯酒给我们暖暖身子,保准这只船在水面上飞起来。”桃源人的直率与天真,在他们不饰词藻的语言上,在他们不曾畏惧的生活里,在沈从文清新如水的笔调下,又是何等地使人感动呢!

      我不愿再用过多的语言去描绘这样的湘西,这样的桃源人。我的语言如我的病一样显得苍白无力,然而我的心灵深处,却已有许多东西在不断地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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