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滋味

        过年的滋味

              王华

      春节像徐徐走近的年猪,虽然还得等等,却已经闻得到它愈来愈浓烈的体味了,这莫非就是所谓过年的味道之一。

        按理说,从喝腊八粥开始,过年的氛围就该浓起来。可眼下,尽管媒体和商家飚着劲儿地忽悠,把个腊八粥煮得热气腾腾,但人们却觉得没味!于是,年轻人纷纷选择远足或遁入虚拟世界,上了年纪的则摇头喟叹,年味寡淡了。 那什么是年味呢?是吃不尽的鸡鸭鱼肉,穿不尽的靓丽服饰,还是塞得囊囊的红包?哪样都不缺,就是觉得没味道。

      忆起儿时过年。 清早,随着门的吱呀声,庄户人家的娃们如鸡鸭般汇集到生产队宽敞的麦场上,打木梢、推铁环、撇铜钱、砸纸牌、顶波拉盖,玩得脑门上热气腾腾。边玩边嚼着长果、软枣、柿饼之类。主妇们则铲子剪刀不离手,从灶间到水井边跑上忙下,不是冼刷锅盆就是婆媳姑嫂围坐在一起,捏枣航航、蒸花糕山、豆饽饽、花馍馍…… 男人是一家之主,这时早已戴好套袖,系上围裙,准备为过一个体面的年而大显身手。因为是男人,肩上有担当,心里有计划,麦场边汇拢着三五个男人不紧不慢地抽着烟,唠着闲嗑,瞥着麦场上的一切。虽说入了腊月,田野里,冬小麦与波菜却已顶破盖着的泥土,探出脑门试寒求暖。最好下场大雪,这样能冻死越冬的虫蚁,来年春熟长势好。男人们这样想。他们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撒欢的儿女和田野间切换,若有所思。家家木制的门窗,已在空闲时刷了桐油,透出厚朴的赭色调。或许还有个老汉正早早地贴起了春联,或神荼郁垒的门神。麦场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除夕那天,抑或天空集结着黄云,老人念叨说那是下雪的云。三五塔尖的柴垛上,麻雀部落整天忙着翻找残存的秕谷,打闹着挤兑着,不知是在准备除夕的晚餐,还是在为即将来临的大雪储备夜粮。但不管怎样,它们永远雀跃乐观。 也许玩累了,孩子们将河边的蒲棒掰开来,吸口气用力一吹。芒絮便随风轻飏。哦!下雪了。这时,谁也分不清哪是芒絮,哪是雪花。这年就越发像个年了。 等到空气里弥漫着炸鱼炖肉、大锅蒸包的荷叶清香时,那多半已薄暮。同族的人家往往聚到一起,那是祭祖时分,点起蜡烛,供上祖谱。嗅着久违的年味,再野的孩子也要回家,他们要面对祖宗的牌位上香磕头。慎终追远,香火是继。否则视为大不敬。 而真正到称彼兕觥而祝万寿无疆的年夜饭时,已是华灯初上了。那年代,物质生活相对贫乏,过年的鸡鸭鱼肉那不是平日里能享用的。作为孩子,难得能吃这么全,这么畅。这一切,都是孩提的我们所企盼的。其实大人们为了孩子,日子要艰难得多,只是我们还懵懂罢了。 在家家扶得醉人归的深夜,不甘寂寞的孩子们会对长夜摔几个奢侈的鞭炮。算是给旧年画个句号。梦着长大,梦想着下一个年……虽然时间可以过滤掉许多事情,但是对于过年的记忆却不会淡漠,反而会加深。

        除夕夜,总是漫然听看春晚的节目,这样想。父母老了,总是等不及曲终人散已睡去。我踱步到村街上。在午夜热烈的爆竹声响过后,四野是一派寂寥:没有孩子,没有夜归的醉人。远处城市的灯火折射成天光,勾勒出村树的轮廓。小清河的暖湿微风,捎带来春的气息,唤醒远处偶或的犬吠。这倒有“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的意境。 忽然觉得,所谓的“年味”,其实是一种期待。那期待不只是物质上的,更多在精神层面。没了期待,就没了寄托,没了寄托则怅惘。 年,有味道吗?没有。 它只是一个时间的符号,一道谁也绕不过去的门槛;年,没有味道吗?有。它是岁月沉淀在人们心底的甜酸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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