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很久以前，天上和人间是靠一棵树连接起来的。
为了划清彼此的界限，离树十里划了一道结界，各方人士也都心照不宣地远离了这棵树，最多只是远远眺望一下，发出一些“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的感慨。
这也就给了两只兔子乘虚而入的机会。
不久前的天上人间，各修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天上的叫作“广寒宫”，给嫦娥乘凉的；人间的唤作“清暑殿”，给皇室乘凉的。
天上的嫦娥和人间的小皇子各养了一只小兔子，地上兔三瓣嘴，天上兔两瓣嘴。
两只兔子归属感极强，偶然听到自己的主人朗诵一句《声律启蒙》：
“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
嚯！
清暑殿有什么好的？劳民伤财的玩意，百尺梁丑得要死。天上的兔子心想。
广寒宫有什么好的？又冷又孤独，还整天被使唤捣药。人间的兔子嘀咕着。
所以，对面的宫殿有什么资格和我的宫殿对对子呢？两只兔子越想越不服，誓要把对面贬到尘埃里。
2
结界防人不防兔，趁自家铲屎的不注意，两只兔子偷偷溜进结界，站在了天地树的两端。
天上兔往下看，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有一双透黑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双腿扑朔，三瓣嘴竟然还怪好看的。
人间兔往上看，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双迷离的红眼，和柔顺亮丽的白色皮毛相得映彰，两瓣嘴有点迷人。
“你就是人间清暑殿的兔子吗？”天上兔娇滴滴的声音听得人间兔心里一颤。
“正是，你就是天上广寒宫的兔子吧？”人间兔低沉有力的声音似乎透穿了天上兔的魂魄，让她下意识地点点头。
一时间两只兔子不知道说什么，只留下天地树的枝叶沙沙作响。
“我听闻人间宫殿隔离天日，”天上兔有些害羞地先开口：“宫殿里有许多漂亮小姐姐，为了让她们高兴，皇帝不惜烽火戏诸侯。”
“比不上广寒宫的嫦娥姐姐，高兴时月亮是圆的，不高兴时月亮便缺一角。”
“我还听闻人间的花灯精致无比，可以铺满十里秦淮，星星点点把月光都压暗。”
“也无法与天上银河相媲美，星河跳动，天地都失色，还有牛郎织女相隔两岸这样凄美的故事。”
两只兔子你一句我一句地夸着对方，全然忘记了之前的不服。
“还是人间好，四季更替，花开花谢，景象缤纷，不像这天上，千百年都是一个样子，无聊得紧。”
天上兔嘟起了两瓣嘴，可爱的模样让人间兔只想将她拥入怀里。
“这倒是，天上终日雾气缭绕，规矩还多，不如你下来，我带你逛逛这百变人间。”人间兔动了点小心思，不安转动的长耳暴露了他躁动的心跳。
“可以吗？如果我下来你会在下面接我吗？”天上兔探出身子张望，有些心动。
“那是自然。”人间兔时刻保持着高冷。
3
天上兔小心翼翼踩上了天地树，却被狰狞的树皮刺得倒吸一口凉气。她待在嫦娥身边，被养的白白嫩嫩，哪曾受过这苦。
天上兔又挪了一步，还是忍不住疼得叫出了声。
人间兔全都看在眼里，这一声闷哼让他更加担心，但他是一只高冷兔，担心是不会浮于表面的：“就知道你们天上兔娇贵，等我上来接你。”
说罢，人间兔便伸出藏在皮毛下的爪子，攀在了坚硬的树皮上，小心翼翼往上爬。
只是他忘记了自己也是娇贵的主，是小皇子捧在手心的宝贝。没经历过磨难的爪子也受不了粗粝的树皮，没几步便落得鲜血淋漓。
天上兔一看，又是感动又是着急，也顾不了许多，张口就开始咬树皮，咔咔咔，硬是啃出一条供行走的沟壑。
人间兔也效仿此法，使出了浑身解数，他不想让天上兔太累，自己要拿出雄兔的气势。
两只兔子就这么闷头啃树皮，直到他们的头撞在了一起，才发现这颗天上人间都敬而远之的天地树，竟被生生啃出一条缺口。
4
人间兔愣愣地看着天上兔，广寒宫的光薄薄地打在她身上，原本雪白的毛发此时也不免落了些灰尘，连那两瓣唇也因为不断的啃咬变成了三瓣唇。
天上兔也发现了自己的变化，连忙垂下两只耳朵挡住自己的唇，宝石般红红的眼睛盯着人间兔，十分委屈：“是不是变丑了？”
人间兔把她的耳朵挪开，轻轻掸去她身上的落灰，随后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才没有，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
5
据说自从两只兔子啃出那条沟壑后，结界不知为何没了作用，仙女们闲来无事纷纷下凡寻找爱情，两界眼看形式不可控，干脆直接把天地树给伐了，徒留仙女在人间。
“你看我们给人间的雄性动物做了多大贡献啊。”
“可不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