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在《资治通鉴》给出君子和小人的定义是:“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不得不说司马光对君子和小人的论述,非常精辟。
不幸的是纵观中国历史的王朝的兴衰,其中不乏由司马光笔下的小人主导推动完成的案例。
三国曹魏时期的司马懿就是这样一个推动了历史的小人。
司马懿可以说是历史上少有的,隐忍到了极致的政治小人,被后人称为“冢虎”。
所谓“冢虎”就是隐在坟冢荒野之地,屏气静身,伺机而动,一击而中的土虎。“冢虎”与年画里的老虎区别很大,少了阳刚和霸气,却多了阴沉和可怕。
司马懿被称为“冢虎”的绝招就是,扮猪吃老虎。
建安六年,曹操曾想请年少的司马懿出仕做官,被司马懿给拒绝了。司马懿认为,汉室正在衰落,正在和优势兵力袁绍对决的曹操胜算不大,这个时候出仕很容易招来灾祸,再者司马懿也瞧不上曹操家族。他决定待价而沽,不理会曹操,装病谢绝前来延聘的使者。多疑的曹操,派刺客去往司马懿家打探,司马懿亲自饰演了人生第一幕装病的好戏,曹操的刺客在司马懿床前,用力使出击杀动作,司马懿一动不动,曹操派出的刺客,也并非真的要杀司马懿,其目的不过是为了刺探司马懿病情虚实。
司马懿成功的表演,使曹操相信他是真的有病。
建安十三年,曹操平定了北方,又想起司马懿,于是再派人去礼聘司马懿出仕。这次曹操发出狠话,对派出请司马懿的人说:“若复盘桓,便收之”,意思是若司马懿推三阻四,直接干掉。
司马懿已经看出曹操势大,决定就坡下驴,被曹操安排做了一个分管教育和礼仪的官职”文学掾”。
曹操识人极准,他对面前低眉顺目的司马懿,内心隐隐有种不安,决定不让司马懿参与兵事和政事。
曹操认为司马懿“有雄豪志”、“狼顾之相”。这种疑忌,使曹操生前对司马懿安排的都是不掌握实权的虚职。
司马懿第一个人生机会,是熬死了曹操。
曹操临终前,特意告诫曹丕说:“司马懿非人臣也,必预汝家事”,意思是司马懿将来必将觊觎大权。
据说曹操曾梦到三马同槽不祥之梦,认为司马懿会对曹家不利,此后对司马懿更加猜忌。从曹魏的衰亡史去看,曹操对司马懿有着惊人准确的判断力。曹操却没有因猜忌除掉司马懿,这主要归功于司马懿善于伪装,心机深沉,才能又高,博得了包括曹丕在内的一大批王侯公孙的信任。
司马懿和曹丕关系很好。曹丕即魏王位后,把司马懿当做心腹四臣之一。司马懿用自己的伪装,完成了第一次嬗变,从曹魏一个闲散位置太子中庶子,一跃成为曹丕的左膀右臂。
长期辅佐曹丕,司马懿对曹丕的习性和心理了若指掌。他做事勤勉,小心谨慎,力主拥戴曹丕上位,取得曹丕信任。《晋书》对司马懿的描述是“饰忠于已诈之心”,意思是司马懿本是一个野心勃勃有二心的不忠之臣,在时机不到时,把自己伪装成对曹家忠心耿耿的样子。
精明的曹丕对司马懿也有一些防范,曹丕在位时,曾任命司马懿为尚书、督军、御史中丞、安国乡侯、侍中、尚书右仆射等官职,这些官职大多是不接触兵权的智囊参谋秘书一类位置。其中接近兵权官职的督军,很快又被曹丕借故免去。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野心勃勃心机深沉的司马懿,遇到精明且富有手腕的曹氏父子,只能委屈求全,压抑冲动。
司马懿人生第二次机会又来了,年仅39岁的曹丕死了。
曹丕在临终前,把司马懿作为辅政大臣留给了儿子曹叡。同为辅政大臣的还有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曹真、陈群、曹休三人。
很明显曹丕对司马懿也并非完全信任,因此在自己身后,留下了用于牵制司马懿的人事安排。
曹叡能文善武,有智慧有谋略,击退蜀吴,平定鲜卑,文治武功,多有建树,大权独揽,不动声色之间,就把四位辅政大臣玩的团团转,属于天纵之才一类,也是厉害角色。面对此等人物,司马懿继续隐藏锋芒,敛声屏气,专心修炼隐忍功夫,静待时机。
曹叡的母亲甄宓,在历史上大名鼎鼎,她就是曹植心仪而不得,洛神赋里的主角。甄宓曾是袁绍次子袁熙的夫人,曹操击败袁绍被曹丕所得。甄宓人生结局很凄惨,被曹丕赐死,死后曹丕下令,以发覆其面,以糠塞其口。
曹叡在位期间,曹魏和蜀国吴国屡有战事,这一时期司马懿最大的收获是开始独立统兵。司马懿被先后封为抚军大将军、大将军、太尉。由此司马懿开始走近权力巅峰。
可惜的是曹叡自己没有活太久。曹叡生了三个儿子,都早早夭亡。公元239年曹叡病重,临终前急招在前方统兵的司马懿回朝,把养子曹芳托孤给司马懿,曹叡亡故时才35岁。
司马懿一口气熬死了曹操、曹丕、曹睿爷孙三代,古稀之年终于等来了机会,即位的曹芳才七岁。孤儿寡母,正是权臣弄权的好时机。
魏明帝曹叡临终托孤另一位重臣,是大将军曹爽。曹爽也是权力欲望极强的权臣。曹爽对司马懿的野心有所担忧,他利用宗亲关系,把司马懿由太尉升至太傅,运用明升暗降的手段,试图消减司马懿的权力和影响。
司马懿再次使用韬光养晦,玩弄老虎扮猫的把戏。他托病请辞,回家修养,与以往装疯卖傻扮演孙子不同,这一次司马懿在暗地里,开始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伺机行动。
曹爽对司马懿称病,不怎么放心。他派亲信李胜,以奔赴荆州上任的借口,上门去窥视司马懿生病的真实状况。
于是在整个中国历史上,最精彩的一幕的大戏上演了。
李胜来到司马懿家中,见床榻上的司马懿,气息奄奄,衣服穿了几次穿不上,手颤抖的连饭碗端不起来,需要靠丫鬟们端着饭碗一口一口的喂粥,没喝几口,喂进嘴里粥便从口角流出,喷洒的到处都是,接着司马懿大口喘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李胜看到后很惊讶,他没料到司马懿病情这样严重,为了进一步试探,他对司马懿说自己要去荆州赴任,特地来辞行。
司马懿“啊”,”啊”几句后,说”并州啊,靠近胡夷,可要小心防范啊。” 李胜大声说,是“荆州,不是并州”,司马懿这才装作听见的样子,哆哆嗦嗦回复说,“啊,是荆州…我年纪大了,听不清大人说的什么”,接下来司马懿颤颤巍巍对李胜说他恐怕活不长了,希望在他死后,大将军曹爽能提携照顾他的两个儿子。
司马懿声情并茂的表演,居然把李胜给感动坏了。
李胜在感叹中,把会面司马懿,看到司马懿不能自理的情形,转告了曹爽。李胜结论说,司马懿只剩半条命了。
曹爽听完后大喜,认为司马懿行将朽木,不足为患。从此对司马懿不加防范。
不久后的公元249年,准备充分的司马懿,趁着曹爽陪魏主曹芳离开洛阳,去往高平陵祭祀时,假传皇太后的诏令,带着他司马师、司马昭两个儿子发动政变,占领洛阳。史称“高平陵之变”。
曹爽惊慌失措,司马懿把握住曹爽犹豫不决的心态,派人好言劝慰曹爽,言只要曹爽交出辞去官职,交出兵权,作为曹文宗亲和顾命大臣,曹爽就可以安心退养了。
曹爽信以为真,拒绝了其他大臣建议拥兵对峙,召集天下兵马勤王讨伐司马懿的对策,按司马懿要求辞去官职。曹爽一回到洛阳,就被司马懿囚禁,随后以谋反的罪名,被诛灭三族。
老奸巨猾,善于“饰忠”的司马懿,终于掌握了魏国的军政大权。高平陵政变不久,司马懿步入朝堂巅峰,被诏命加九锡之礼,朝会不拜。
司马懿隐忍负重,历经曹家四代,在古稀之年取得人生辉煌的顶点。
司马懿骗过了所有人,成为历史上运用厚黑最成功的典范。
司马懿的奸诈,不仅仅用于内部宫廷权力争斗,也用于行军打仗。
第一次是魏明帝在位时,司马懿获悉孟达意欲反叛降蜀。司马懿没有声言讨伐,喊打喊杀,反而给孟达去了一封慰藉信,表达了对孟达宽容之意。孟达看完这封信后,犹豫不决。司马懿暗地里却亲率大军星夜兼程,出其不意出现在孟达部城下,成功斩杀孟达平息了叛乱。
第二次发生在高平陵政变之后。曹爽被司马懿诛杀,曹爽亲信司空王凌起兵反抗,拥立楚王曹彪为帝。
司马懿故伎重演,给王凌去信赦免了王凌之罪,背地里趁着王凌疏于防范,亲率大军出其不意,出现在王凌面前。王凌被俘后自杀,参与者楚王曹彪自杀,与王凌牵连有关的人,一律被诛灭三族。
平息这次淮南叛乱后,司马懿借机把曹氏宗亲王公,全部拘押到邺城,并命有司监察,不许他们交互往来,消除了来自曹氏家族的最后威胁。
司马懿去世后,魏幼主曹芳不堪司马懿家族继续弄权,联合大臣,试图从司马懿儿子,专权的司马师手里夺回大权。事情败露后,司马师斩杀参与大臣,废除曹芳帝位,重立曹髦为帝,当做自己傀儡。
公元260年,年轻的曹髦,不甘心当司马家族傀儡皇帝,他披盔戴甲,亲自率领家臣家兵杀向司马昭家,半路上被司马昭亲信贾充的部将成济一矛刺死。
成济满以为给司马昭立下了大功,不料想同样心机深沉,颇有乃父风范的司马昭却另有所想。虽然成济是司马昭忠诚的狗腿子,却给司马昭带来大逆不道弑君的不良议论。
为了平息议论,司马昭借口成济弑杀魏国皇帝曹髦,夷灭了成济家三族。成济兄弟裸着身子跑到屋顶,大骂司马昭无信无义,被司马昭的军士乱箭射死。
司马昭杀死曹髦,旋即被太后封为魏国相国、晋公、加九锡。
即使这样,野心勃勃的司马家族并不满足。公元265年,司马昭之子司马炎篡魏称帝,建立西晋王朝。
一般观点认为,得国不正的王朝,享国时间都比较短。
很明显,司马家族打造的西晋,也没有脱离这一个怪圈。司马炎儿子司马衷是个白痴,围绕这个白痴皇帝,媳妇,岳丈,叔兄司马家族内部各方势力轮番登场。不久之后,便是司马家族的八王之乱,八王之乱一打就是十六年。十六年的内战,严重消耗了国家的实力。八王之乱后就是胡人入主中原大地的永嘉之祸,此后中迎来了华夏历史,最混乱的一幕:五胡乱华。
五胡乱华,是中国汉人历史上最血腥和耻辱的一个时期,北方游牧民族第一次入主中原,前后十六个大大小小国家割据混战,千里赤野,民不聊生,汉人被压抑到社会最底层,甚至差点被族灭。
这一切,都是由一位成功的上位司马懿谱写的。他改写了中华历史,也差点让汉人绝迹。
司马懿的后人,在这争权夺利无休止的战乱中,更加凄惨,犹如一个个随人摆布的面团,成为当众给敌人倒酒,擦洗杯盘夜壶的奴仆,最后又像畜牲一样被宰杀。
司马懿后人给中国词典留下两个词语典故:司马昭之心;何不肉糜。
前者昭示司马懿子孙的勃勃野心,后者记录者司马懿子孙的愚蠢。
说出“何不肉糜”的司马衷,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白痴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