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鞋子

记忆里，所有衣物，对鞋子我的印象最深。

母亲一直都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去多看一眼我们姐妹，忙完田里忙地里，忙完猪圈忙鸡舍，哪里有时间去多看一眼我们蹭着鼻涕的袖口和鞋子上的泥。

袖口再脏我可以把手藏在身后，头发再乱我可以找同学帮忙，这些都不重要，最让我小心灵受颤动的，是鞋子。那时我印象中只有两双可以穿得出去的鞋，一双周末将就着穿一双上学穿，没得多。走来走去，不是大拇指撑破了鞋面就是脚后跟的鞋底磨破了。每每大拇指那有一个小口开始有漏出来的迹象我就在走路的时候使劲将大拇指缩起来，实在不行了就和周末的那双换，就这样坚持着也不愿多和母亲说，因为她实在太忙了。我也知道让一个繁忙的农村妇女去剪鞋样，纳鞋底，剪鞋面是多么残忍与不仁道，所以我选择不说。以至于到了现在我有什么心里憋屈的我都硬生生地吞进去而不愿显露出来。现实中总是有这些惘惘的无可奈何。

为了尽可能地延长我鞋子的寿命，我选择不参加很多活动，比如跳皮筋、丢沙包，那样的课外活动我怕太多的活力会把鞋子折腾坏，于是我就老老实实呆在教室里看书写字，那时的我就开始爱上了阅读，也能静下心来做事，自然语文成绩也逐渐提升，语文老师自是欢喜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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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受的还是下雨天。小雨过后鞋子总是湿湿的，时间一长，脚板心就冷得难受。局促出智慧，我就在脚上面裹一层塑料袋。这不是一样稀罕的东西，那时候有很多袋子用完以后清洗干净再二次循环。后来，母亲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智慧把轮胎底剪下来钉在我的鞋底，走起路来整个人感觉高了不少，也有了不少的安全感，我也很是满足，折腾完的鞋子我依旧视若珍宝。如果遇到大雨，乡村都是走不尽的泥巴路，平时15分钟的上学路硬生生地走出半个小时。一双雨靴在我的记忆里一直停留，只要下雨它必定漏水，我一上午整个脚就泡在水里，脚指头偷偷在里面打几个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声音到如今仍旧回荡在胸膛，不离不散。这还是母亲自己用烧红的火钳修补后的结果，我不该有什么怨言，我知道。于是，我就巴巴地望着哪一天我有一双自己的粉粉的漂亮的雨靴。去年，我的孩子要我给她买雨靴说想玩水，我立刻就买了一双粉粉的雨靴，看着精致无比的靴子孩子和我脸上都溢出了甜蜜的笑容，只是她想的未必和我想的一样。

那时候最讨厌体育课，因为体育课老师老是要求必须穿运动胶鞋，7块钱一双对于家里有两个读书人的家庭是多么地要人命，每次洗完白胶鞋我必定会用白色粉笔在鞋面上好好刷一遍这样就可以保证鞋子每次看起来都是新的一样，到如今我也是见不得鞋子脏。这就是生活印刻下来的东西。记得第一次看电影《小鞋子》，兄妹俩追着鞋子跑得情景跑得我心都碎了一地。现实就是以这样粗糙的质地对人进行磨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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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那年，外婆还在。晚自习的时候被老师叫出去说有人找。妈妈和外婆两个人从袋子里羞羞答答地拿出一双颜色特别俏皮的旅游鞋，是，当时就叫这个，明晃晃的黄色和橘色一直像两束光照在我的记忆隧道里。买得有点长，说是这样就可以多穿一年，实用主义是妈妈最拿手的，衣服裤子袜子全都是。一双鞋陪我度过了初中剩下的两年，最后毕业离校还是狠心扔了它，告别过去就是一种新的开始，我告诉自己。只是母亲的那份勤俭却在岁月的镌刻时光里闪烁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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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仄仄的来路里关于鞋子的事是我记忆里的一件大事，现在回望，当时我家在当地也算是小康之家母亲却以这样的方式来计划着生活，也于无声中给我们姐妹俩上了浓墨重彩的人生课，有些话不说，做出来就足够了。我们就这样不卑不亢地生活着。

所以，今日再回望，却没有那么多的酸涩，或许最神奇的是岁月，稀释化解了很多酸涩。让我们在时光的荒野里，温婉如初，在纷繁的尘世里寂静欢喜。

这片单薄的回忆，足以让此后的岁月枯荣，借以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