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钟暗打了个哈欠抻着懒散筋骨走出派出所时,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儿打算叫唤一句冷死啦,却发现手心里分明都烧得在冒着汗。
这个冬天不太冷。
他拱拱鼻子略显诧异地跟在阿宝后面,瞧见那姑娘个头儿不高却踩着将近十厘米的高跟鞋走得稳稳当当,他轻咳一声试图找个话茬避免尴尬。
“不冷啊…这个冬天真神奇,你说是不是啊。”
“第二年的厄尔尼诺了,如果赤道暖流和东南信风能一起把你这个大麻烦卷跑就好了……”
“什么玩意儿?饿什么糯?你这么一说我肚子确实有点饿。”
虽然愣是一个字也没听懂那姑娘嘀咕些什么,钟暗面上仍是笑嘻嘻的也不气不恼,一个高中没念完的谁还想着跟那名牌大学的本科生同等交流呢,至少她开口说了话了那就算是不生气了。
阿宝瞪了他一眼,忽视他嬉皮笑脸的模样,只不言不语拎着圣诞限量款的昂贵包包一路大步流星。
钟暗也不敢继续得瑟,面对这救命恩人只好赔着笑脸作着揖哄着祖宗不再继续骂骂咧咧,替她叫了出租车打点好了一切,一脸狗腿子样地挥手目送她离去。
全是因为就在刚刚几分钟,阿宝翘了宝贵的高数课一路狂奔去派出所里把他给捞出来。
“屁儿大点事儿,跟餐厅里头来的几个孙子动了手,谁叫丫说我们菜里有虫子,去他大爷的,他自个儿就他妈是一肉虫子。”
离了那熟悉的派出所,钟暗一路直奔街角的小网吧来,他也大摇大摆一推门这嘴里的脏字也跟着蹦出来。只是语罢,对面沈唯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钟暗一拧眉毛恨不得把烟屁股往他脸上丢,屈指敲了敲桌面,又开口,全然换了一张嘴脸。
“老子工作丢了呀,你帮我跟燃哥说说,找个活儿,不然我出去卖去了啊。”
“你直接卖给他呗,回头我问问他那酒吧缺不缺个鸭儿…哈哈哈……”
钟暗啐了一口没再言语,就知道找这货商量正经事儿还不如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来得痛快,心下一琢磨自个儿跟陆燃称不上熟稔,可认识的人里只怕没谁比他燃哥更有本事了,一掂量这事儿到头来该想辙还是不能撩下。
下一秒立刻眼疾手快是顺着网吧前台摸着那车钥匙,抬屁股一溜烟往外跑随即听见沈唯在身后怒吼。
“钟暗你他妈找死啊!你无照驾驶敢拿老子的车练手!”
钟暗是个京混子,从不怕找死的差事。
从小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连喘了口气都得着一股子痞气,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惯了,行事起来也说不清是懒得动脑子还是根本没脑子,只勇往直前一副不要怂就是干的气势。
高中半道辍学没人知是什么原因,后来行踪也开始飘忽不定。送过快递,刷过盘子,跟着几个哥们儿倒卖假古董,被当地一新来的片儿警逮了个正着,蹲了几天局子一出来自以为又是一条好汉,谁知没搁自己家里睡过两宿,又在工作的餐厅里跟人打了架挂了彩。
“怪不得前两天阿宝说我最近有血光之灾。”
他说这话时也是眉眼弯弯的似是想起什么得意之事。手肘撑在冰凉吧台上,眼巴巴瞧着陆燃低头擦拭一个精致玻璃杯,也只是笑了笑没言声。
这下可有些尴尬了,自己总不能张口就提让人家给找个工作,不明不白实在不好托人办事儿……
“你来我这做服务生,正好缺人手。”
钟暗一愣险些把手里一杯鸡尾酒给洒了去,手忙脚乱地冲过去抱着陆燃狠狠拍了一把脊背,口中连连道谢说着燃哥你果然是真兄弟我钟暗来日必定报答你,云云。
霎时忽然觉得整个酒吧有些安静,眨巴着眼一扭脸,不知为什么一众人正盯着自己这边看。钟暗畏畏缩缩地低下头去,又是拍了一把陆燃的肩头,这才神清气爽地走出门外。
此时天色也不早了些,钟暗叼了根烟蹲在马路牙子上,掏出手机愈发欣悦地拨给阿宝思索着约她去吃大娘水饺,听见那一声熟悉地“喂您好”,更是迫不及待地把这好消息一股脑地说给她听。
谁知电话那头却沉默几秒。
“你再说一遍,你以后在哪上班?”
“Lightmoon Gaybar啊。”
钟暗掐着烟头还以为是自己英文说得不清楚,站直了身子对着名片上的字母又给阿宝拼写了一遍,复而笑嘻嘻地待她表扬。
“钟暗,你喜欢男的了?”
“啊?”
“你去gaybar?你想怎么样,你故意的吗?”
“gaybar不是酒吧的名字吗?”
“你给我滚,我阿宝再帮你一回我就是犯贱!”
听着电话对面的忙音,钟暗懵了一下才恍然明白些什么:陆燃他……是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