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王国维

12月3日，对大多数人来说，也许只是普通的一天。但对于熟知近代文化学术史的人来说，这是一个独特的日子。因为这是王国维先生诞辰之日，距今已140周年矣。

巧的是，今年还是王国维先生逝世90周年。

中国人纪念人物，向来在逢五逢十的整年都会更隆重一些。像王国维这样，生年逝年在同一年凑整，近代文化学术史之人物里面，大约还有鲁迅、刘师培、赵元任、梁漱溟、钱仲联、钱穆、俞平伯、杨绛（暂时只想到这么多）。不过一定程度上，也为各种形式的纪念省了事儿。

相信几乎所有人，是因为“三境界”而听闻王国维先生大名的，进而知道了《人间词话》一书。但王国维平生著述，岂一《人间词话》！

薄薄一册《人间词话》写于1910年，以“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理论，点评了古代一大批著名诗人、词人的代表作品，尤其是他所提出的“境界说”更是脍炙人口，将明清以来兴起的复古说、性灵说等诗话词话理论推向了空前绝后的巅峰。

此前，他的《红楼梦评论》，以西方哲学与美学双重理论来解读《红楼梦》的体系，为读者提供了解读《红楼梦》的新方法。他认为在真正触及《红楼梦》之前，读者需要对人生本质有一认知。因为只有明确了生活的本质，深切地体验到生命在现实世界中所遭遇的真实困境，才能真正走进《红楼梦》的深邃堂奥，也才会感受到《红楼梦》的美学。

此后，其戏曲史论著《宋元戏曲史》，是中国第一部系统研究戏曲发展史的专著，其中有些见解(如关于杂剧的历史分期)更为研究界长期沿用。

于考古，王国维位列“甲骨四堂”之一：罗振玉（号雪堂）、王国维（号观堂）、董作宾（字彦堂）、郭沫若（字鼎堂）。并将自己的方法总结为“二重证据法”，这是中国史学理论的重大革新。同时撰写了《殷周制度论》等史学奠基之作。

作为真正的“国学大师”，上述所举，实是王国维平生所学之九牛一毛。要真正地充分理解王国维的学术研究，除了仔细地阅读他的文章与著作，似乎别无他途。

易中天曾写过一篇《劝君莫谈陈寅恪》。陈寅恪的学问和人格，高山仰止。但今人对陈寅恪的谈论，多是人云亦云。其实人们对王国维也是这样。

陈寅恪为王国维所写的“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更是早已成了人们耳熟能详的名言，同时也是陈寅恪借纪念王国维先生来抒发自己的怀抱。对于一个坚持追求真理的治学之人来说，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是做一切学术研究的依傍。王国维能够做出这么多出色的学术研究成果，与这种学术品格当然是分不开的。

但我更喜欢陈寅恪挽悼王国维的七律：

《挽王静安先生》

敢将私谊哭斯人，文化神州丧一身。

越甲未应公独耻，湘累宁与俗同尘。

吾侪所学关天意，并世相知妒道真。

赢得大清干净水，年年呜咽说灵均。

近代人物之诗词，最喜陈寅恪诗与王国维词。虽然王国维深受叔本华影响，词作中总是流露着一种悲观色彩，而且也比不上宋人之自然，但还是阻挡不了我对其词作的喜爱。

相信各位今天已看过许多关于王国维的文字了，我就不狗尾续貂了。况且嘉哥自感写不好王国维，就不献丑了。

最后一起来读几首王国维的词作，以示敬意，并纪念先生。

《采桑子》

高城鼓动兰釭灺，睡也还醒。醉也还醒。忽听孤鸿三两声。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

《蝶恋花》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暮。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虞美人》

杜鹃千里啼春晚，故国春心断。海门空阔月皑皑，依旧素车白马夜潮来。

山川城郭都非故，恩怨须臾误。人间孤愤最难平，消得几回潮落又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