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者传》20.梦碎深宫

    这几日，蓉昭仪病了。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林执中循例出诊，也照常开了方子，吩咐一干人等小心照应着。只是，这次蓉昭仪病得不凑巧，再过七八天就是她封嫔的好日子了。晋封嫔位对一个低阶的宫妃来说，是一道门槛，迈过去她就将位列皇帝的四妃九嫔之列，身份贵重自不必说，死后可以葬入皇帝妃陵，名字可以被记入皇族族谱。这些身前死后的荣耀，对一个边族的贡女来说，不仅属于她一人，更属于她的整个部族。从今往后，她的女儿、她的族人都将受到她的庇佑荫泽，这才是让她最在意的。

    蓉昭仪不想因区区小疾耽误了晋封的吉日，便嘱咐林执中，请他酌情用药，务必让自己尽快好起来。林执中回话说，“服药治病本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不过下官明白您的心情，会按照您的体质稍作调整，必不会误了您的大事。”听林执中这样讲，蓉昭仪便也安心了。

      为了让蓉昭仪早些康复，林执中确实调整了方剂，又按新的方剂配了药，吩咐人给翠薇堂送去了。林执中对这样的调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蓉昭仪这病不算严重，而依各人体质调整方剂这本就是寻常。可谁知此事竟生出了祸端。

    服药服了三四日，蓉昭仪的病已有些起色。正赶上庄嫔前来宫中探望，姊妹两个相谈甚欢。只听庄嫔说，“妹妹如今大喜，眼见这身子呀也比平日好得快些呢~”蓉昭仪也是高兴的，说道，“也亏得身边的人照顾得力，我才好的快些，不至误了过几日的吉礼才好。”庄嫔又说，“妹妹此次封嫔，姐姐真是替你高兴。你可知能晋封为嫔位的边族女，本朝你可是头一个呢，日后你的族人乡亲都将受你的恩泽庇佑啊！“ 蓉昭仪听得这话有几分揶揄，不过脸上也没带出什么，只是笑着。庄嫔接着又说”哦对了！我听说这几日宫中得了一些边塞进贡的菌子，膳房做成各色菜式，味道十分鲜美，我记得妹妹的家乡最是出产此物，妹妹要不要也去膳房讨一些？“

    说到菌子，蓉昭仪倒真有些想着了。小时候在家乡此物乃是寻常，自打入宫就不常吃到了，若是能得一些，让玉莲按照家乡菜式做了，解一解思乡之愁也是好的。于是便遣了玉莲前去，玉莲一听也有些嘴馋，自是欢喜地去了。

    这一晚，玉莲难得心情大好，用这些菌子做了好几道家乡菜。蓉昭仪吃的欢喜自不必说。谁也没有想到，这是翠薇堂其乐融融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晚饭了。

    入夜后，蓉昭仪如往常一样梳洗后就歇下了，小芙在她帐外值夜。敲过了二更鼓，小芙听见蓉昭仪在帐中咳嗽干呕了几声，于是起来出声询问，只听蓉昭仪并不答话，只是使劲的粗喘着气。小芙连忙掀开帐子，只见蓉昭仪已经憋红了脸，满眼惊恐失措，指着自己的喉咙，拼命得想呼吸。小芙见状可是吓坏了，她奔出房间，高声呼救，又立刻遣了人去请林执中，翠薇堂内一时间乱做一团。

    等林执中闻讯跑到蓉昭仪帐前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玉莲和小芙都说，蓉昭仪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无法呼吸，捶背喂水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可是主子她就是喘不上气来，一张白净的脸越憋越红，没多久就香消玉殒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急太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林执中茫然间也不知所措。作为医者，他见惯生死，可是蓉昭仪不同，他白日里还见过她，向她请安诊脉，她的身子明明日渐好转，断不会这样猝然离世。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后妃薨逝，宫人们不得耽误，已经向皇帝通传去了。没多久，皇帝皇后以及侍卫随从御医太监乌央央地挤进了翠薇堂。翠薇堂上下已是泣不成声，玉莲与小芙抽泣着跪伏在帝后身前，向帝后陈情。

      “我家主子自幼喜爱家乡的菌子，今天难得从膳房讨了些菌子来，做了几样合她口味的菜式，主子颇为欢心，还比往常多用了些……”玉莲想起她自幼与    主子便在一处的种种,说到此处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小芙只得将接下来的事情说完，“主子用过晚膳后也一切如常，后来服了药，梳洗后就歇下了……”

    “服药？服什么药？”皇后好像捕捉到了什么

    “我们主子近几日身子不爽快，请了御医来诊治，已有三四天了……”

    林执中当即跪伏在前，将蓉昭仪的病情与诊治的情况仔细陈述了。随帝后而来的御医对林执中的陈情没有提出什么疑问，但也对蓉昭仪之死找不到头绪。

    慎重起见，帝后召主事御医孙国忠及国医馆的多名国手前来诊验。一番忙碌之下，孙国忠发现，林执中的药没有问题，蓉昭仪的一应饮食器具也没有被人下毒谋害的迹象，而问题就出在这进贡的菌子上。奉昊国境内仅有一两个边族出产这种特殊的菌子，因此即使在皇宫内也很少得见。恰巧这日蓉昭仪食用的贡菌与林执中的药方中的一味药属性相克，一同服用的话很有可能产生一种毒素，抑制呼吸，从而导致食用之人发生窒息。

      这个结果是众人万没有想到的。可后妃骤然薨逝，一干人等自是脱不了干系的。皇后以服侍不周，不能护主之罪将翠薇堂一干下人打发去了掖庭，不得再回内廷侍奉。孙国忠爱才心切，冒死进言，也仅能保得林执中的性命，于是帝后下令免去了林执中的官职，赶出了宫去。（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