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探清水河〖 第三探 时间的针脚(现实向) 〗 *(最终章) he?/ be?上

预警: 有原创角色,女性,但不是第三者,也没和谁在一起。


                                  〖 众生 〗


张云雷第一次见到夏小乔的时候,她正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衫和水磨蓝牛仔裤,站在几个精心妆扮过的女生中间。由于穿着打扮太过素净,看起来丝毫不起眼。

他烦躁地支棱起鼻梁上的眼镜架,捏了捏眼角的穴位,掀起眼皮扫了一眼,便沉着脸将身子扭到了一边。

元旦过后,半个月前,师父特地将他叫回到天桥剧院二楼的办公室,手指扣着办公桌,认真地和他提道:


“辫儿,你该找个助理了。”


张云雷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


“要助理干嘛?”


“你现在正在事业上升期,社里马上又要安排你俩第一次专场,需要有人去帮你规划帮你处理一些事儿。而且你身体刚开始有些好转,太累了对身体恢复也不好。”


“我有九郎照顾我啊,还有九涵。”


“这孩子,你还挺理直气壮的?九郎结婚了有自己的家事要操心,九涵人孩子来德云社主业是学相声,不是给你打杂来的,就算你俩关系再好他再乐意你也不成总使唤人家给你帮忙吧?你不小了,别老给别人添麻烦。不是个事儿。”


郭师父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指朝着张云雷的鼻子点了点,跟数落自家孩子似的絮絮叨叨。

张云雷蹙着眉头,还是一脸的不情愿。郭师父苦口婆心,好说歹说,还是没能让他回心转意,一气之下,直接也不征求他的同意了,第二天就从经纪公司打了个招呼,筛了几个合格靠谱的人选送到了张云雷面前。


“我说哥,选哪个你好歹给我个话吧……师父这都仨电话打过来了,我去年一整年和师父联系都没今天一天频繁……”


九涵小心翼翼地瞅着脸色极度难看的张云雷,惊弓之鸟似的时不时瞥着手机屏幕,生怕师父再来一通电话询问他结果怎么样了。

张云雷闻言怔住,偏头看了九涵一眼,看着这弟弟一脸愁容的样子,心下柔软了一些。

调整了一下情绪,他转过身向九涵伸出手:


“资料拿来给我看一下吧。”


九涵看张云雷想通了,忙不迭地递上了旁边桌上那一沓纸。

翻了几眼,张云雷顿了下来,略微思忖了一下,突然把资料搁到一边。


“这样吧,我就问一个问题。你们都有谁,以前压根儿就没听说过我?”


对面站着的一排应征者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回答

过了半分钟,一个姑娘向前迈了一步。


“那就你吧。明天开始上班。”


那姑娘抬头,有一瞬间的错愕,不过神色立刻恢复了平静。其她的女孩也愣住了。

张云雷起身,拿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掀起后台的帘子出了门:


“九涵,你带她熟悉一下园子,师父那儿我去说。”


他不喜欢也不习惯身边存在一个非常了解自己的陌生人。非要按师父的想法来也不是不可以,但选的助理最好对他完全不熟悉,这样能省下很大的麻烦,甚至因为不熟络,连工作之余不必要的相处都可以省下。

张云雷才意识到,他骨子里其实从未抛弃那个性情孤僻冷清的自己。只是,遇见杨九郎之后,他被那人改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怨不得旁的人,是他自己中了毒,还甘之若饴。

他变得合群,变得爱笑,变得容易依赖别人,只是因为杨九郎喜欢他这样子,杨九郎告诉他应该这样做。

杨九郎像水一样,悄无声息地侵入他的骨髓深处,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他的性格,影响了他的生活。

于是他变了,变得大众意义上的招人喜欢,却也不是自己了。

想到这里,张云雷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颊边围巾遮挡住了凛冽的寒风,他推开三庆园的大门,径直走进漫天的萧索之中。


2018年1月10号。张云雷和杨九郎搭档四年之后,第一个专场。这无疑对二人来说都是十分具有纪念意义的一件事。杨九郎一向行事十分沉稳,难有得意到喜形于色的时候,可这次却表现得异常地兴奋,临近专场那段时间,走路的脚步看着都轻快了许多。

而不知怎的,张云雷内心却很平静,面上没有任何波澜。

到了专场表演的那一天,张云雷被和那人十指相握被搀到了台前,看到台子两边主办方送来的花篮上,他和杨九郎的名字烫着金边,并排而立,像极了结婚的喜帖。再望望身旁那人从一早酒店起床就弧度弯弯的眉眼和嘴角,张云雷的内心突然涌起一阵莫名奇妙的酸涩与怅然。

于是那排练了不知多少次,早已烂熟于心的词儿,从张云雷嘴里说出来,就完全变了模样。


“你来时候那商务舱谁给你订的?”

“你那花篮,谁给你买的?”

“杨九郎我对你这么好,我一片真心给了你。”

“一片的真情付于流水啊我!”


嗔怨的口气似真似假,一字一句似玩笑似真情,将台下的观众粉丝哄得似信非信。张云雷知道,杨九郎听见这话,心里不比他好受。

可他就是要提。他就是要把本就不能愈合的伤口一次又一次地撕开,笑着将血淋淋的伤疤呈现给杨九郎看。

不为报复。时至如今,他还是不舍得伤害那个人。他只是怀揣着一点小心思,不想那人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的生活中逐渐将他遗忘,在良人相伴岁月静好的现世安稳中忘记二人曾经的刻骨铭心。

他可以不得到,可他不许他们任何一个人忘。陨石变作磐石,芳草变作蒲苇,张云雷和杨九郎注定一辈子纠缠在一起。


“那是主办方给我买的。”


九郎难得没有用包袱应对张云雷的作妖,而是颇为认真地解释了一下。

张云雷看到他的眉头微蹙了一下,呼吸乱了几重节奏,压低了声音急促地说了句。


“你别说这个了行不行。”


那短短一瞬间所流露出来的痛苦,张云雷敏锐地捕捉到了。


——爱到极致就是恨


张云雷曾经在某位情感博主的博文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不过他觉得并不准确。

爱并不会生恨,爱而不得会。

就如,张云雷会因杨九郎对自己好而爱上他,也迟早会因为这份好而恨上他。

凭什么呢?凭什么杨九郎对他好反倒招了恨?他对他好还错了?

他要是杨九郎啊,简直委屈地想去死一会儿。

哪有这样不讲理的事。


于是他歉疚地冲杨九郎笑了笑,将胡思乱想抛到脑后,再度投入进演出中,一席大褂立于台上,举手投足间,翩若惊鸿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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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场圆满结束后,二人回归了小园子,让绷紧的弦略微放松一下。

若非八队其他的队员在他刚一回来的时候就纷纷对夏小乔赞不绝口,说句实话,张云雷都快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个小助理了。

他去商演那段时间没有带任何工作人员,夏小乔就留在三庆园帮队内其他的演员打理后勤工作,帮着招待其他队来串演的队员。夏小乔很年轻,但却做事稳重,又是女孩子,天生心思细腻,人也通透大方,才短短的半个月,一提起张云雷的助理,好几个队的师兄弟都赞不绝口。

张云雷以前只是注意到,小助理身上的洗衣粉味儿挺好闻的,淡淡的柠檬香,不像一般女生惯有的不管价格贵贱他闻起来都觉得很呛鼻的香水味儿。听别人总夸,他闲来无事的时候也跟着留意起来。

结果发现,这姑娘为人处事确实很不错。

且不说她好像是专门跟九涵学过怎么给他兑茶似的,端上来的水从来都是凉热正好,也不说自己习惯独处的时候眼前从来看不见她,等自己需要什么的时候她又能出现得及时。德云社里大部分都是些大小伙子,贪嘴,爱喝不同口味的东西,张云雷爱喝酸梅汤,杨九郎爱喝盐汽水,九春姐爱喝苦荞茶,周九良爱喝龙井,烧饼爱喝柠檬茶……要央着这伙人的口味来,得跑至少三家店铺买。等演出完了再买来不及,早早买回来搁着又不冰不解暑。大家之前都是苦逼地订成箱的矿泉水,喝来喝去嘴都是涩的。

小乔丫头不,把家里那台烤箱尺寸的小型冰箱搬来了,估摸着演出结束,提前俩小时出门买,回来专门冰镇起来。抹去了被提回来一路蒸腾暑气化了的凉气儿,喝起来口感反而更好了。

听别人这样称赞,张云雷也暗戳戳地觉得脸上挺有光。只是,他小助理每回告退得都太及时太自觉,他连个以老板身份夸奖她几句的机会都逮不到,这让张云雷多少有些汗颜。

没过多久,年关将至,又该封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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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队今年的小封箱,张云雷选了他们队内以前就策划过的《探清水河》相声剧。张云雷说实在的还是有些抵触让男人扮成女人上台演出的,配角勉强反串还成,可尤其大莲妹妹是女一戏份太重,全程由男人来演,观众难以入戏,效果一定不会好。经过多次商议,最终他们决定了,砍掉女一的戏份,采用无实体女主的剧本。

排练的时候,张云雷哼着唱过无数次的北京小曲,总是克制不住地一次又一次走神。


他想,他们不像自己那首在台上唱了无数遍的探清水河。

他做得大莲妹妹,以死明志怒投清水河,杨九郎却做不得戏文里的六哥哥。

倒不是张云雷认为杨九郎薄情寡义,而是杨九郎压根不会让他去死,更别提两人手拉手一起殉情了。

杨九郎是甄嬛传里的温实初,为护心爱女人的性命宁可决绝地自宫,手起刀落毫不犹豫。

杨实初先生情愿做出一部分牺牲,断手断脚也罢,一辈子不开心也罢,从此无欲无求也罢,一概照单全收。

只是,他不要殉情。他要活着,也要看张云雷好好地活。

——噗!

张云雷回过身,控制不住地乐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潜意识里居然把那人给骟了。

再回过头,已经身在小封箱的正式舞台,对面的“李二彪”正傻呵呵地指着自己,满脸憋屈,台下的观众正因为十几秒之前那句“我媳妇儿就是你”而高潮着。

张云雷定了定神,看见不远处的粉丝举着一个灯牌,上面写着大大的“张云雷”和“杨九郎”两个名字。

他再细细一看,中间还有一处粉红色的桃心。

演出结束后,张云雷偷偷跟小助理说了句话,小助理听完之后点了点头,不久之后,替他从那位粉丝手里要来了那个灯牌。张云雷偷偷把灯牌揣在衣服里,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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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份,二人参加了欢乐喜剧人的补位。虽然郭师父在第一期节目录制的前一周就开始频繁地找他谈心,明里暗里地帮他纾解压力,不止一次地对他说,这不过只是个让大众认识你的平台,名次不重要,学习经验磨练自己才是重要的诸如此类的话。可张云雷还是紧张得寝食难安,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地庆幸身边还有杨九郎。这人和他的默契真的不必多说,几乎是张云雷一个眼神,杨九郎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并且能给出解决的办法来。压力大到整夜整夜失眠的时候,这人就等园子里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陪他一起熬夜,改本子,攒包袱,整天地不着家。

张云雷问他林惠自己行不行,杨九郎说她理解,暂时先搬回她爸妈家住了。


凌晨五点。三庆园后台。又是一个通宵。

张云雷趴在后台沙发上,以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蜷缩着,刚刚陷入睡眠。

杨九郎洗了把脸后从盥洗室出来,走到沙发跟前,看见那人眼皮底下的一片青紫,和即使睡着了也团在一起的眉头,不由得一阵心疼。

他从一边拿了一件大褂轻手轻脚地给这人披上,衣服还没挨上,张云雷就打了一个冷战,睁开眼睛,正对上杨九郎的视线。

四目相对之时,张云雷看着他笑笑,揉了揉脑门,拨拉了几下额前的发丝,坐起了身子。


“我睡着啦。”


音色还带着一丝沙哑。


“想睡就睡会儿吧,熬一宿了。”


“不睡了。园子快开门了。”


张云雷伸了个懒腰,又把上半身靠在沙发靠背上,侧过身来面对着杨九郎,目光柔柔地望着他,嘴角是淡淡的笑意。

一晌无言。

自从不久之前那个混乱的除夕夜之后,他们虽然仍是天天待在一起,但基本每分每刻都奉献给了工作,很少有这样闲暇下来放空自我的时候。

没了繁琐的公事,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


“你……还伤着么?”


张云雷闻言先是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又立刻红霞飞了满脸,眼神慌乱地低下头,嗫喏到:


“没事儿了。”


“那就是因为别的,反正你有心事。我瞧得出来。”


张云雷一怔,扑哧一声无奈地笑了出来。


“还真是瞒不过你。”

“也没别的,就是现在粉丝嗖嗖地涨,越来越多的人夸我喜欢我表白我,我心里觉着不踏实。”

“我总是觉得自己现在的能耐还不能撑得起这么大的曝光度。”

“现在网上不是还有好多人批评咱俩节奏太乱了吗。我可能真的还不够好。”


张云雷语速很慢地把心内的顾虑悉数说了出来,说完看向那人,却发现杨九郎望着自己,眼里全是赞许和骄傲。


“角儿,你成熟了,真的。”

“行,一回节目没白上。名次什么的无所谓了。”


“……你这股子跟自家孩子拿了奖状似的得意劲儿是怎么个情况……”


张云雷无语地看了那人一眼。


“还有。作品里砸挂可以,可我不太想老是在比赛期间采访的时候说受伤的事。总觉得在卖惨一样。我只想好好地说相声。”


杨九郎表情回归了正经,他坐起身,靠得离张云雷更近了一些。

“角儿,师父叫你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有些事,你迟早得去适应。有时候酒香也是怕巷子深的,你需要炒作,需要营销,也需要曝光度。先火起来,才能有选择权,做你真正想做的事。别觉着俗,都得吃饭的。”


“不觉得俗。”


张云雷立刻真心实意地摇了摇头。

他其实一直都很羡慕也很佩服杨九郎身上自带的那股子真诚而通透的市井气。这是张云雷永远也学不会的东西。

谈话间,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杨九郎穿好了外套出去买早点,张云雷从休息室出来,打开走廊里的窗户,大口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似乎要拼命地把肺内那点后台熬了一晚摄入的浑浊空气排出去似的。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清晨特有的露水与泥土味道开始逐渐弥漫起来。

他仍旧很疲倦。可就算精神再过萎靡不振,也得照旧迎来新的一天。


昼夜更替,寒来暑往,从来不会因为谁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走而停滞不动。

如是而已


随着后半段比赛逐渐进行,张云雷的情绪也调整得越来越平稳。他不再纠结于名次,而是把每一场竞演都当作自己的谢幕演出一般,认真严苛,而后听天由命。

于是,复出之后,他身上最后那点浮躁,终于也褪去了。

最后的名次尽管不尽人意,但张云雷和杨九郎却并不在乎,毕竟和学习到的东西与经受到的打磨相比,成绩真的并不重要。只是,拿到德云社参赛历史上最低的名次,张云雷对师父多少有些心怀歉疚,他俩下台之后特地去后台找到师父道了个歉,话还没说完就在后脑勺上一人挨了一下,郭师父把眼一翻嫌弃地瞅了瞅俩孩子:


“你俩觉得你们师父是这么输不起的人?跟我这儿还说这话。去去去,别打扰我跟小斐姑娘聊天!”


一边的张小斐一个没绷住,乐了出来。

张云雷一脸懵地出了喜剧人的后台,恍然间听见身边的人低低地笑着,他回过头,才反应过来似的,也跟着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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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剧人结束之后,俩人彻底地有了知名度,逐渐开始接商演,开始有粉丝接机,开始体会火了之后必经的纷扰与忙碌的适应期。这对他们来说全然都是新鲜的。

杨九郎从唐山保利剧院后台的卫生间出来,甩甩手上的水渍,抬眼便看见张云雷坐在那里,低头看着手机,脸色差到极点。

他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这些天的商演连轴转,他俩难有休息的时候,这人不是腿疼了吧。


“磊磊,又腿疼了?”


“杨九郎,你什么时候有我不知道的社交账号了?”


杨九郎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ins。

他犹豫了一下,说到:


“这不是你也不玩那个么,所以……”


“所以你就可以在上面放心大胆地秀恩爱了是么?”

“杨淏翔,那是你亲媳妇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真是两不耽误啊。芝麻糊和巧克力都想尝,哪个也不想放,是吗?”


张云雷眼角微红,明明是一副委屈脆弱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却不由自主地变得讥讽。

杨九郎疲惫而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压下心中的火气,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别因为这些有的没的吵了好不好,我累了,不想和你吵。”

“你自个儿冷静一下吧。”


那人走了。张云雷把手机丢在一边,把脸埋在了掌心中。

他其实知道九郎在微博上闭口不提林惠的原因。除了不愿让他看着伤心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是他的私人生活。

杨九郎是个把私人生活和工作分的相当清楚的人。从来都是。

不过话说回来,分不清的,大概只有他自己了吧。


想着想着,休息室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有个人走了进来。

张云雷下意识地转过身去,不想让来的任何人看到自己通红的双眼和未干的泪痕。

那人也没说话,轻手轻脚地在桌子上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立刻离开,带上了门。

张云雷回过头,看到桌上放着一包纸巾,还有他放在三庆园柜子里的一只墨镜。


空气里留下了似有若无的柠檬味儿洗衣粉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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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一号,张云雷难得有一天休假时间。空降三庆园时,北京的天灰蒙蒙的,似乎酝酿着一场蓄谋已久的大雨。

许久不回小园子,掀起帘子便是归家一般的亲切感。他抄起桌上的扇子立在手腕下,看着身边那已是满头大汗兴致却依旧非常高的人,好玩的心思起了,不时损他几句,抛上几个包袱,下面的观众也更加熟悉。

还是小园子的气氛待着更令人舒坦。

杨九郎当天有园子的演出走不开,九涵当了一回代驾,开着张云雷自己的车给队长捎了过来。演出结束,代驾变成了杨九郎,俩人一起往停车场走过去。

刚上车系好安全带,正面车窗玻璃突然被泼上一大桶红色油漆,瞬间满目皆是猩红色的视觉冲击吓了张云雷一跳,他急忙用手护住了眼前。

杨九郎也被惊了一下,立刻推开车门迈出来查看情况。

车对面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手中提着一只空的油漆桶,桶沿还滴着未干的漆。他大概是有些喝醉了,脸颊略有些醉意,身形不稳,摇摇欲坠。


“有何贵干?”


杨九郎眉头紧皱,压抑住火气,重重地弹回车门,问了一句。

张云雷从另一边车门慢慢钻了出来,迟疑地看了杨九郎一眼,杨九郎做了个手势以示安抚,又摆摆手示意他往后站。

谁知那个男人看到张云雷便沉不住气了,居然指着他的鼻子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


“张云雷是吧,你个贱人,真他妈恶心!”

“你们俩,恶心的同性恋!”


杨九郎听见,登时便怒火中烧,上前就揪住了那人的衣领子。

他妈的,一看就是个生活不如意的变态,喝醉酒了居然来这儿跟条疯狗一样莫名其妙地乱咬人?


“翔子!松开!”


张云雷急了,连忙上前往开拽杨九郎的手,费尽千辛万苦才将二人拉开。

分开时已是气喘吁吁,张云雷攥着杨九郎的胳膊,对那人冷冷地说到:


“我可以不追究,但你再不走,我一定会报警的。”


那不识好歹的人却依旧站在那里振振有词,随意谩骂着。


“真是丧心病狂,为出名特地俩人一起装同性恋?恶心透顶了!”


张云雷突然不动了。他漠然地看着那个醉汉,良久,轻轻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嘴边吐出一个字节,音调千回百转。


“装?”


杨九郎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那人凑过来的吻冲击得愣在当下。


——张云雷吻了他?在公共场合,在陌生人面前吻了他?


他的大脑彻底丢弃了舞台上的反应力,只是震惊地瞪着那人,连张云雷的嘴唇什么时候离开都没注意到。


“看见了么?”

“我张云雷要是真看上谁,还他妈用装么?”


那挑衅的人也彻底吓傻了。被这样一刺激,他似乎酒也清醒了大半,撂下油漆桶,像见着鬼一样地快步走开了。


一时,停车场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都沉默着。


“你是不是疯了?”


杨九郎看着张云雷,仿佛真的在注视着一个疯癫的人。


“自从摊上你,我什么时候正常过?”


张云雷拿握起拳头的食指指背蹭了蹭鼻子底下,把头偏向一边,丝毫不在意地回答。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里今天有狗仔怎么办?”

“被拍到了你要怎么办?”

“你被微博上那群CP粉搞昏头了吗?还是你觉得,如果被爆出和我搞在一起,她们支持你就代表整个社会能不用有色眼镜看你?”

“张云雷,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你要是再拿自己的事业胡闹,我不会再管你了。”


话音刚落,停车场突然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杨老师?张老师?”


杨九郎抬头一看,是夏小乔,背着包正疑惑地看着两个神色古怪的人。她看到玻璃窗上的红漆,皱起眉头问:


“怎么了这是?”


“没事,遇见了一个特别疯狂的黑粉。”


“……要报警吗?”


夏小乔思忖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示意。


“不用。小乔,我记得你会开车是不是?”


“嗯。”


“麻烦你,把你们张老师送回家吧,我临时有点事。”


“行。杨老师你慢走。”


一路上,张云雷直直地将视线投在窗外飞速更替的景致,闷不作声。

夏小乔安安静静地开着车,不往后看,也不说话。

临近张云雷家,他们在一个红路灯前堵了车。

等待交通缓和的时候,张云雷突然开了口。


“上次,谢谢。”


夏小乔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几秒,随后扑哧一声笑了,将视线投向后视镜,同镜面里的张云雷视线交错,开口,语气揶揄。


“还以为您一整晚都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呢。”


“……我不太会主动和人说话。”


“不要紧。哪有老板主动和员工说话的。”


“欸,你是真的,给我当助理之前完全不知道我是谁?”


“真的。当天我们公司来应聘的全都是你的迷妹,我就是来无心插个柳,结果谁知道您居然反其道而行之啊,我回去以后被孤立了好一段日子呢。”

“后来我才开始恶补各种注意事项啊,你的喜好,行程,队员,搭档,还有你的CP呢,九辫儿。”


夏小乔说着说着,忍俊不禁。


“哎,那我问你个问题啊,你每天和我们零距离接触,以你的观察,你觉得我们俩是不是真的?”


“我希望你们俩是兄弟情。”


“为什么?”


“因为爱情太苦。”


“……好嘛,真戳心窝子。小夏,你——”


“打住,咱这不是机关单位不用叫得这么根正苗红,你就和杨老师一样叫我小乔得了。”


“成吧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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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那一次聊天,张云雷和小助理逐渐熟悉了起来。

月末,照例是社里聚餐,张云雷这半年过于忙碌,好不容易赶上了一回能和大家聚一聚的机会。结果到了订好的包间,他才发现,孟鹤堂这回居然把媳妇儿也带来了。

孟鹤堂的妻子阮静和是个很不错的女人,贤惠,能干,但就是有个部分女人的通病,敏感多疑,完了还是比一般女人更厉害的升级战斗模式。张云雷还是听社里几个爱翻闲话嚼舌根的人说的,这些天俩人又闹腾上了。这话传到张云雷耳朵里时,他还当是谁又风言风语,查到最先传话的人那里训了一顿。

不过看今天阮静和这架势和脸色,张云雷咋咋舌,他没准还真错怪那俩师弟了。

说起来,孟鹤堂和九良俩人的事儿在社里也从来不是什么秘密,纠缠闹腾了这么些年,该累的人都累了,也再动不了那谈情说爱的心思。

只是,多年留下的习惯默契实在是深入骨髓,难以改变。菜陆续上桌之后,孟鹤堂自己还一点东西没吃,先细细地剔好了一块鱼排,自然地夹进了周九良的碗里,正如他们曾经相濡以沫的三千多个日日夜夜中每一茶一饭那样。

全桌的人都不动了。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孟鹤堂也愣住了。

阮静和狐疑地看了眼丈夫,又看了看周九良。

这时,夏小乔突然笑了。她大大方方地从九良碗里夹过那块鱼排放在盘子里,探过头对孟鹤堂说:


“我说孟哥,你想给我夹个菜干嘛拿人家九良当中转站?我听见你的耳语了。人家九良不要面子的啊?”


张云雷震惊地看着她。


——丫头怕不是要疯?个小三都不够醋缸嫂子打的你还想争个小四的名分?


“你还想着为上午的事赔罪?我原谅你啦。”


小助理却很坦然,又对着阮静和说到,脸上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生动:


“嫂子你不知道,这两天张老师腿疼得厉害,孟哥一直在给他托关系找方子,昨儿个晚上跟我说让我今天早点儿去三庆园,他有个药想拿给我。结果我等到十点多人才来,告诉我一句睡过头了,气的我差点没吃下去午饭!嫂子,不是我说,孟哥这不守时的毛病你可得好好治一治了。”


——漂亮!不愧是我的人!


张云雷在心里咆哮了一句,差点要跪。抄起手机颠儿颠儿地发起了微信。


――点赞点赞,这话说的,简直天衣无缝,除了咒我腿疼有点儿缺德。我说乔儿,当我助理你真是屈才了,要不明天改行说相声吧,你这现挂能力都赶上杨九郎了。


换来看了微信的夏小乔一个飞到天上的卫生球眼,紧接着一条微信立刻回了过来。


――滚。


张云雷双手捧着酸梅汤右槽牙咬着吸管看着桌上的手机屏幕傻乐,又一条微信发了过来。


――比不了您家那位。


阮静和听罢面部终于缓了过来,嘴里还念叨着:


“怪不得啊,这两天你孟哥好像一直有事……”


说起来,阮静和跟张云雷还有点儿亲戚关系,听见这厢小助理说张云雷腿疼,立刻把情绪抛在脑后,关心起张云雷的伤势来。


那块剔好了的鱼排被夏小乔从九良的碗里夹到了自己的餐盘,可一直到这顿饭结束所有人离开,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夏小乔一筷子也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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