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娃的亲娘

        希儿的书包倘若你不经意去提是提不起的，当阻力大于臂力时，往往会不自觉第二次用力，这次的臂力从脚底抽出，身体做好预备运动，随手画出一条弧线，漾出去和肩受力一抬一落之间完成，你会觉得希儿的书包是装了金条般的贼足量——那是书的重量，知识的分量，沉甸甸！

        阳光明媚的午后，我拉开希儿的书包，发现有些凌乱，不由伸手掏起来，拿出两本作业本时，好像这包凌而不乱，看似高低起伏，实则错落有致。

        我把那两本作业本复位。又想：这孩子，半学期课都上完了，书包奈何如此重负，还是为娘大刀阔斧替儿删繁就简吧。

        我心底不由升腾出幸福感，继而咧开嘴，眉眼之间难以抑制地骂道：“傻儿子，看老娘的鬼斧神工，今天就给你瘦瘦包，看不亮瞎你的小狗眼！”心里越想越来劲，越想越兴奋，越想越觉得得大干一场，于是噌从床上弹起，唰唰脱了外衣，掀倒书包，哗啦倾泻一摊，我一本一本开始归类。

        须臾发现希儿的作文，读读；间或拿起希儿的数学算算，臭小子，不认真审题，看填空题错了多少；又翻开英语瞧瞧，这手写体，习惯性地伸卷右手食指抹点唾沫时，一滴口水流到书上，拽起毛绒绒的秋衣袖子赶紧压住吸干，自言自语：“对不起哦！”

        哩哩啦啦一阵子，书包被我抽脂成功，似刚生下崽儿的母亲肚子，蔫儿了些许，瘪儿了不少，拉好拉锁，悄悄回归希儿地盘，垃圾揉团，添了一炉“好碳”。

        次日上课，希儿气呼呼突然跑过来：“我的卷子呢？”

        “你的卷子不是都让老师判了吗？”

        “有一份只判了一半！”希儿眼泛泪花，噘嘴瞪着我，“哦，妈妈帮你收拾收拾……”说着说着，自己低低无语，喔，卷子熬粥……

        “你就会帮倒忙！”希儿啪嗒啪嗒落泪，鼻涕哧啦哧啦深吸，“这是妈妈的错，那妈妈和老师解释一下可以吗？”希儿耷拉脑袋跟在我身后。

        这件事之后，我再也不母爱泛滥，偶尔不由自主伸出了罪恶之手，之后又会悄悄送遣。事情有时换套衣服，眼拙的我难免会被同一块石头拌两次。

        吃了希儿教训已隔时日，我情不自禁今早帮齐儿大刀阔斧又心满意足瘦了瘦包。目送齐儿坐到教室，我的屁股椅子上还没捂热齐儿猫腰偷偷搂开门帘一角瞭我，熙熙碎碎，见我扭头，齐儿立马缩回脖子，“怎么啦？”“我的语文卷子落家里了。”齐儿像犯了错似的低低言语，“老师不是都判了吗？”我肯定地问，“还要复习呢！”齐儿忧伤而迷离的目光瞅着我，哎，我心里直骂自己怎么就不剁了手呢？

        急匆匆走回去再急匆匆返上来确实体力不支，只好叫“顺风号”快递。这些年不知已有多少次了，娘仨往往刚出门不到半小时就要星骑摩托递东西，刚开始星还会数落我几句，日子久了，星这“顺风号”也渐渐合理化了。鲁迅说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看来什么事也是初次遇见时甚觉惊诈，习以为常后就会见怪不怪。我满脸歉意望向星，星揩揩鼻子笑笑走了。

        虽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杂乱有张未必管中窥豹。希儿齐儿绝对属我亲生，我鞠躬尽瘁，战战兢兢，做不到事必躬亲、标杆立影式的润物细无声，至少也算潜移默化般的以身作则。

        生活常常顽皮捣蛋，冷不丁还会背后捂住你的眼睛，任漆黑中摸索，呷一口个中滋味，鸡尾酒样儿跌布鞋轧帽，真真慌神悚骨。

        这不大清早，5点50分的闹钟、6点的闹钟、6点40分的闹钟一律响破手机愣是没听见，7点20分的闹钟吵醒了希儿，希儿生物钟习惯6点半隐隐感到时间不早了，再看窗外亮瓦瓦，三两下穿好衣服，一边摇晃齐儿，一边拉开我卧室窗帘，大声叫唤：“老妈呀，迟到啦！”

        穿鞋子时嘀咕：“不靠谱的老妈，就知道坑俺！”拿起作业，自己先走了。齐儿瞪起黑溜溜的小眼睛央求：“你跟我老师解释一下，是你不靠谱！”星也睡过头了，给齐儿背书包时悻悻道：“亲格奓奓的亲娘！”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浓，月亮代表我的心。

        对啊，我就是如假包换的真皮亲娘。

        呵呵，巨不靠谱的坑崽儿专业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