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牛

月有微黄篱无影，挂牵牛数朵青花小。秋太淡，添红枣。古往今来，描绘秋天的诗词歌赋不胜枚举，或浓或淡，或悲或喜，我却独爱蒋捷的《贺新郎·秋晓》，只为那一句：挂牵牛，数朵青花小。

对牵牛最初的认识，源于儿时的果园。十几年前，山坡上有一片小小的果园，那是我成长的伊甸园，里面有各种果树，有金黄的蒲公英，还有我最爱的牵牛。那些细细的藤蔓，柔软的缠绕在简陋的篱笆墙上，翠绿的叶子间点缀着一朵一朵喇叭似的小花，红的，蓝的，白的，紫的，真的是五颜六色啊！那时，她们笑得天真烂漫，我亦笑得天真烂漫。

后来，果树被砍了，果园变成了风景区，人工种植的花木越来越多，牵牛的身影却渐渐少了。

再后来，带着几分激动与憧憬，我步入了高中时代，校园果然很美，春有玉兰、樱花、碧桃争奇斗艳，夏有满湖田田莲叶、苍苍蒹葭驱散暑热，秋有斑斓落叶安谧静美，冬有琼枝玉树端庄圣洁。四时景色宜人，却唯独少了几朵小小的牵牛花。郁达夫在《故都的秋》中说，或在破壁腰中，静对着象喇叭似的牵牛花（朝荣）的蓝朵，自然而然地也能够感觉到十分的秋意。原来，郁达夫先生也认为，牵牛花是秋天不可或缺的点缀。在日本，牵牛花还有一个更别致的名字：朝颜。朝开夕落，只有一朝的美丽，恰如那些充满童趣的时光，，已经渐渐凋谢，落入泥土，再也不见天日。

当第一缕秋风吹起的时候，我终于不负众望，进入了一家大公司工作。我并不开心，所有的努力都只为了活成别人心目中的样子。每天清晨，迎着晨曦去上班，公路两旁的绿化带里，一朵一朵的牵牛花开得正盛，蓝的、红的、白的、紫的，真的是五颜六色啊！她们天真烂漫的笑颜是我最大的慰藉，至少，一路陪伴我的，还有她们。然而有一天，绿化带被工人清理了，所有的牵牛和野草被一同连根拔起，再也寻不见了。是了，野草总是免不了被人清除的命运，野花也一样，他们的存在只会增添荒乱衰败的气息。牵牛原本就是卑微的乡间野花啊，只适合在山坡或田野盛开，与大城市的繁荣发展格格不入。大部分的牵牛已被清理掉，只有极少数的幸存者隐藏在远处，依旧不知收敛的肆意绽放，宣告着她们生命里最后一丝倔强与不甘！我惊讶的发现，牵牛柔弱的外表下，竟也有一颗桀骜不驯的心！

秋意渐浓。我知道，再过几天，牵牛花会逐渐凋落、枯萎，直至不见踪迹，菊花会粉墨登场，成为秋天最具有代表性的花卉。然后，冬天会到来，人们开始观赏“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的梅花。再然后，春风一吹，万物复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仿佛一个粉色的梦境，令人心醉……谁还会记得那些盛开在乡间田野的牵牛花呢？谁又知道，她们曾经点缀了多少人的秋天呢？

又是一年秋风起，那些被遗忘在乡间一角的牵牛花，或许正在无忧无虑地尽情绽放吧，有蓝的、红的、白的、紫的，小小的花朵五颜六色，野趣十足。只是，我的世界里，已经很少有她们天真烂漫的笑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