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一）

        1

        小蝶到达叶老三家里的时候，叶家的客人还不多。

        叶老三是中毒死的，自杀。他是肺癌晚期，不愿家里人再为他花钱。

        小蝶小时候住在叶老三家隔壁。叶老三是个木匠，心灵手巧，会做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很讨孩子喜欢。他还懂一些医术，生了小病从不去看医生，而是自己对照着药书去采药。此外，他还很会讲故事，每逢夏天晴朗的晚上，他家总是坐满了孩子，一个个手捧着脸，睁着大大的眼睛，听他讲述那一个个传奇的故事。那时的叶老三，半躺在藤椅上，光着膀子，一手“呼哧呼哧”地摇着蒲扇，一手捏着大烟杆，吞云吐雾，好不快活。

        那些久远的记忆有些飘渺起来。小蝶在叶家院子里缓缓踱步，被墙角一个大大的纸箱吸引。她走过去一看，只见箱子里装满了陈旧的书籍，随手抽出一本，书的封皮只剩下黄黄的一角，辨不出原来面目。略微翻了翻，一个小纸包从书里掉了出来。

        2

        下课铃响了，讲台上的老师如释重负，说了声“下课”后，关掉了投影。

        学生们溜得很快，老师也很快挎上了包，离开教室。只有一个男生不为所动，他坐在教室正中央，目光呆滞地注视着讲台。

        原本空空荡荡的教室后排突然冒出一个头，一个男生缓缓站起，他揉揉惺忪的睡眼，活动了一下手脚，“这凳子，可真是够硬啊……”他边嘟哝着，边向前排的男生走去，“嘿——哥们儿，该走了，都下课了。”

        发呆的男生回过头，仍旧目光呆滞。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常，吴亦凡的吴。”吴常伸出手，却被对方无视。

        吴常不死心，又揽上男生的肩说道：“你不认识我，我却认得你，你叫肖风，前不久迷上了网上赌博，输掉了二十万……”

        吴常话还未说完，肖风突然挣开他，向外跑去。

        吴常当然很轻易地就将他捉了回来。

      肖风瘫坐在地，抱着桌腿不撒手，哽咽道：“我错了，我再也不赌了，再也不借钱了，求求你，我后悔了……”

      看着泣不成声的肖风，吴常叹了口气，将他的手从桌腿上拿下来，“你还是乖乖跟我走吧。”

        3

        苏璟驾着驴车，去到了郊外的村庄，他租下陈家闲置的老屋，安顿下来。屋前有棵高大的桃花树，他在树下支了张案桌，摆了笔墨纸砚。

        一日，苏璟的小屋闯进一个丫头，她手捧着野花，见到了苏璟格外开心。“阿爹说你在这里住下了”，她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不解问道：“你是要上京赴考吗？为何不住客栈，那里来往人多，消息也灵通。”

        “我不赶考，我是来此写书的。”苏璟注视着眼前的少女，“你可是陈老丈的女儿？”

        “我叫双喜！”少女甜甜地笑了起来。

        苏璟见着她这样笑，觉得自己也受到了感染，他很少见到这般爽朗的女子。他好奇地打量着她，只见她虽衣着朴素，脸上却是粉雕玉琢般，眉宇间有难掩的贵气。

        双喜拿起桌上的纸稿，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赞叹道：“苏公子才思敏捷，奇思妙想，写得甚是精彩。”

        苏璟又惊又喜，“双喜姑娘懂文？不如你指点一二。”

        双喜忙将纸放下，摇头道：“我不会的，我只是——我只是随口胡说罢了——我家做了桃花糕，我请你吃罢。”双喜说着便抓起苏璟的衣袖，不由分说地将他往外拉。

        陈家两口子很热情地招呼苏璟，从屋内端出两大盘桃花糕来。双喜对苏璟更热情，拿来桃花酒请他喝，说是她亲手酿的。桃花酒用白瓷瓶装着，很是雅致，倒在碗里也格外清冽，泛着一丝甜香。苏璟小饮了一口，却是酸涩不已，极难咽下。

“苏公子，好不好喝？”双喜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苏璟不好扫她兴，只得“嗯”了一声。

双喜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眉头紧蹙，“这么难喝你也喝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