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时光遗忘的小事

我老家厨房的后面有三颗椿树，粗壮笔直，比我年纪还大。

我在树下度过我大部分的童年时光。

那个时候家里厨房跟正房是分开的，前面是四间平房作为我家的厨房，后面是八间正房，中间隔着五六十米的空地。

空地上的三颗椿树，不知道是哪一只鸟衔的种子落在地里就长出来了，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记事起，那三棵树就比大部分的椿树粗壮笔直，它们成三角形排列在我家门前，遮天蔽日。妈妈在树上系上晾衣绳，每到天暖的早晨，早起，树上就有鸟叫声，妈妈把洗好的衣服晾在哪里，晾衣绳下有个废弃的小石臼，衣服上没拧干的水就这么滴答滴答的往下掉，小石臼上有水流洞穿的浅浅印记，我有时候无事，就一直蹲在旁边，看着水声滴答、嘀嗒，一点一点的滴下来，时光清浅宁静，听着点滴落声，一点都不觉得无聊，有时候蹲着蹲在就有了点困意。

夏天热的时候我喜欢早起，起来也不洗脸也不刷牙，倚在小石臼旁一个废弃的压水井上，那个压水井的造型跟家里烧的炉子一样，我就喜欢这么倚在上面，看叔叔在那边生炉火，看我妈妈站在树下晾衣服。爸爸在正房里面拿着鸡毛掸子掸尘。弟弟玩去了或是在睡觉。

就这么看着，啥也不做，等妈妈叫我吃早餐。我就去拿个杯子舀点水，站在树下刷牙，把漱口水的全喷到树上，洗个囫囵脸，把洗脸水也倒到树上，看着水淋下来，湿了树根那一小块。

我喜欢在树下喝粥。粥一定是家里的灶现熬的，先大火一口气烧到锅里滚了之后停半个小时再用小火煨一下，大火之后，灶底下有余温，锅里一直咕嘟嘟的翻滚，半个小时之后再煨，米和水就完全融入一体了，这样煮出来的粥黏黏的，糯糯的，交融在一起，香甜香甜的。配上奶奶自己做的酱豆角。喝一口粥，咬一口咯嘣脆响的豆角，整个人满足的不得了。我坐在树下，头顶是一大片的绿，鸟儿在里面叽叽喳喳，早晨的阳关透过树荫的间隙射下来，散散的也闪闪的。我坐在小板凳上，唏哩哗啦的喝着粥，热热的夏天，中午还没有到来之前的早晨有风，一阵阵的吹着我的额头，腋下，我畅快的喝着粥吹着风，风吹着我的脸，岁月还没有经过我的心……

我也在树下跳绳，那是春天的事情，夏天太热，冬天太冷，秋天大概是我太忙了，所以，春天，我就跟小朋友一起跳绳，一边跳，一边热的脱衣服。把脱下来的衣服放在树上的晾衣绳上，我跟我的小伙伴们脱掉的衣服都能挂满我家的晾衣绳。我们一边跳，一遍数着数，有时候跳的太快了，气喘不过来，数数的声音留在喉咙里面。大人们也从来不管我们，他们不知道到哪里串门去了，就剩我们一群小娃娃，跳着，闹着，笑的咯咯响，风吹过，笑声会被带到遥远的地方。

树下也有我种过的蓖麻跟玉米。邻居家的姐姐送了我几颗蓖麻籽，我就挖个浅坑种下去了，也没管季节，已经不记得有没有长出来。可是我种过的玉米有长过几厘米的叶子。似乎是种对了季节，埋下的玉米粒过了几天就有长出来，小小的一颗绿，慢慢的变大，它尽然还会长，我亲手种的，尽然也会长出来。

我在树上刻过字，也抱着它一直说悄悄话，风一过，那些话早就散了。那三颗树，是我最初的朋友，倾听也有陪伴，那时候年纪小，只记得绿荫跟沉默。

我喜欢我家敞开的大门和门前沉默的树，这些都是已经要被遗忘的小时光里面的小事情。但愿你跟我一样有着这些被沉默对待的温暖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