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北站西广场上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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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冬天就要过去了,可我还是忘不掉西广场上的那位老人。他那双炯黑的大眼睛,像斑驳的花岗岩,嵌刻在我的脑海里。那天我给老人讲述的,就是下面这个故事。


我到火车站的时候是午夜十二点,火车站是这座小城最繁华的建筑物。我穿过灯火通明的候车大厅,穿过昏暗的地下长廊,穿过一堆强打精神的站台指示牌,走在昏黄灯光衬映下的站台上。

这是一趟从包头开来的列车,带着草原特有的奶香味。我穿过车厢,找到自己的铺位。对面的大叔放下手里的方便面,撇我一眼问:“去哪”

我说:“上海。”

他点点头,抓起右手边的白酒,仰脖猛灌一口,我看着他的喉结艰难而释然的抽搐了一下,“痛快。”他说,我敷衍的笑笑。已是凌晨一点,我躺在床上,听着上铺和下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你还是忘不掉她。”睁开眼时已是天亮,对面的大叔望着我,冷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

“你说了一晚上梦话。”

我不好意思的把脸贴在车窗上。窗外已是南方,一缕和北方迥异的阳光散在远处的江面上。那次,我们一起去武汉,我迷迷糊糊的看了一晚上小说,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放亮了。车窗外的灰色房子联排而建,镶嵌在泡沫一般的池塘中间,远方的鱼肚白合着池塘里升腾的水雾遮住了车窗的视线。车厢里渐渐苏醒过来,乘客们一个接一个的坐直身子,眯着疲惫的眼睛盯着窗外发呆,而她才刚刚准备睡去。水雾在铁轨两侧蒸腾,有时一抹,有时一片。当最早的一道炊烟升起,炊烟中早起的鸟儿伴着火车奔跑,火车穿过道口时哐当当的晃动,道口旁已经有农夫在等待。武汉还有很远,她睡得更宁了。

“去上海干嘛?”大叔问我。

“找几个朋友。”我还在看着窗外。

窗外什么都没有,江南的清晨没有想象中的秀气。那天夜里,在南京火车站,我大约是发烧了。候车室里人挤人,我勉强撑着把唯一的座位给她。她睡了一会儿,可我终于还是撑不住了,几乎晕倒在她旁边。夜深了,车站里的人少了一些,我找了个位置坐下,像铅球重重的砸向地面。候车室外,玄武湖的夜景渐渐暗淡下来,车站广播里恼人的报站音乐驱赶着一丛丛旅客奔向四方,站外的大街上停满了靠活的出租,我昏昏沉沉,半梦半醒,恨死了喜欢折腾的自己。眼皮沉重的拖着身体下坠,脑子里晕的像漫天的繁星。透过繁星的空隙,我看到她在旁边的座位上望着我,眼里充满忧虑。

“你呢,大叔?”

“去马来西亚,谈一点生意,在上海转机。”大叔用一口不太标准的内蒙古普通话回答。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脑子还沉浸在那次旅程的回忆里。回济南的火车拥挤不堪,烟味、泡面的调料味、几天没洗的卫衣味、百醇的奶油香味、麻袋里的发霉气味、旁边女生补妆的香水味,混成一股奇特的火车味道。车厢沉重的压着轨道呻吟,窗外下起了雨,雨水贴着车窗向车后奔跑,在窗上形成一条条斜向的雨幕,雨幕对面是黑漆漆的泰山,像一座立在海对岸的孤岛。她坐在我对面,安静的一动不动。买了站票的人倚在座位侧面睡觉,胳膊肘推搡着座位上的我们。我似乎还发着烧,头沉重的像窗外的泰山。



“后来呢?”老人问我。

后来,我们或许不会再那么随心的旅行了。

“我是问你后来呢?”老人接着问我。

后来,当我到达上海时,跟大叔道了别,他去谈他的生意,我去找我的朋友。

老人笑了,“这才是我要的答案,”他看看远处的海面,又转回头看着我:“旅行也是一种修行,路过的才是风景。”

远处的跨海大桥在夕阳下飞舞,几只海鸥时而伫立在海面上,时而在空中旋转。桥面上,几辆车的剪影在余晖中染成红色,蜕变成远方的尘埃。

By凌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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