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八仙桌,现在的00后可能已不知为何物了。可是对于我们这群已入而立之年的80后来说他该是家家户户的标配。而它于我,却是抹不去的童年回忆。
小时家里条件不好,父母种地的微薄收入无法让家里的情况好转,于是颇有经商头脑的父母开始做起了小生意。不是走村串街的吆喝式买卖。
他们在镇上遇集的市场找到了一个摊位,往那平均不到两平米的领地上摆上了一张八仙桌。从那以后,那张桌子便成了我学龄前的全部记忆。那块地方也成了父母挣钱的风水宝地,任谁也是换不走的。
小时是没有超市的,所有的生活必需品都得等遇集时去集上采购,所以不管刮风下雨,农村的集上总是热热闹闹。卖的买的都很积极,距离近的步行,距离远的骑着自行车,条件好的骑着摩托车,总是要一大早赶到的。每个摊位前都挤满了人,买的看的都有。
我家卖的是冷冻的猪膘,也就是猪身上的脂肪被单独分割出来然后冷冻到一起。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吃肉是只有过年才敢想的事。于是我家的生意就格外好,因为我家的肉便宜,虽然都是肥的,但是对于一年沾不着荤腥的人来说,买上一块,回家切成丁丁,熬上一盆白白的猪油炒菜,剩下的油渣单独放起来。馋时抽张煎饼,抹上点白白的油,扒根白白的大葱,最后洒上些油渣,一口咬下去,唇齿留香,就跟吃了顿肯德基似的。
我家有两个孩子,我和我弟,相差两岁。由于种种原因没人照看。我妈是个倔强的人,她是不肯求人的,所以不管做什么我们姐弟俩都是跟着的。
寒冬腊月,雪下得沒小腿深,我妈抱着我弟,我爸在自行车前梁上载着我,我们全家深一脚浅一脚地去赶集。夏天,烈日当空,父母在摊位前忙活,我和我弟则铺块毯子坐在那张上面摆满了冻猪肉的八仙桌下。如火的骄阳烤的地上仿佛烧热的铁板一般,连桌上的膘也开始往下滴油。我和我弟却感觉不到,因为我们头顶有片遮阳的天。
未上学的孩子总是有些不懂事的,虽然我是姐姐,但也免不了和差不多同岁的弟弟推推桑桑。姐弟俩时常不是你哭了就是他在叫。来来往往的赶集的人是最爱看热闹说闲话的。他们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对着我和我弟吃吃的笑着说些不中听的闲话。我妈是不打我的,于是弟弟便成了挨揍的那个。于是我们哭的伤心,别人看得热闹。小小的桌底下,我开始讨厌那些不怀好意的嘲笑。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溜走,父母的小买卖变成了大生意,他们买了村里第一辆汽油三轮车,他们买了村里第一辆摩托车,这可是连我家唯一吃公家饭在信用社上班的姨夫都羡慕的顶大的事。他们买了第一台彩色电视机,好大的,29寸的呦!小伙伴天天都眼巴巴地等我家开电视,彩色的哎!父母在镇上租了门市,老的八仙桌也光荣退休,一张又宽又长的定制桌子取代了她。只是我和弟弟已经到了入学的年龄,再也不会铺张毯子坐在桌下了。
很奇怪,即使多年以后,童年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那张漆着黄色油漆的泛着猪油味的八仙桌下的阴凉却始终存于记忆。即使空调房中的清凉也比不上小时头顶的那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