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嘘嘘(一)

        嘘嘘又跑出去了,在晚饭之后,从预制板结构的老楼房里钻了出去。狗是不是向来这样?饿肚子时舔的卖力,吃饱了四腿一撒爱搭不理。我突然觉得人模狗样这个词语描绘的是那么准确,利益面前一脸的真诚,过河以后巴不得把桥炸了才安心。好在我的嘘嘘还是条狗,他没学过岩土力学,也不懂爆破工程,我不用担心它把我的出租屋炸掉。

        可我却怀疑它也是学土木的,懂得预制板的时代已经过去,甚至钢筋混凝土也即将过时,所有建筑教材里的危楼大概都能拿我现在住的楼作范例。我确信这就是它出逃的理由。但它不可能知道,因为它是一条狗。如果连一条狗都知道在房子倒塌前离开,我这个科班出身的人会不懂这个道理?难不成我要被人说成连狗都不如?只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怕的不是我的狗出逃失踪,而是它跑到大街上到处屙屎拉尿,到时候肯定有路人掩鼻作厌恶状,小声嘀咕这是谁家的狗,碰巧的是一定会有一个大妈模样的人,提着菜篮子路过,用干瘪松弛跟她阴唇一样的嘴喊道“那不是周五六家的狗嘛,又跑出来啦”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的事情发生,我决定跟随我的狗出逃,就在今天。

        可我似乎无处可去,这片地方是我四岁便开始居住的,哪里有什么玩的,哪里有好看的姑娘,我都已经腻味(事实并没有姑娘,都是上了岁数的大妈晚上出来散步,脸上的胶原蛋白已经被几十年的风吸干,奶子也像个口袋松弛的挂在胸前,好像把她们掀起来就能当作网袋,捕捉夏夜里的萤火虫逗逗小孩开心,但显然这么形容对女人来说是蔑视女权的行为,所以我打算把这段形容打在括号里以区别正文(说的好像这样就很尊重女性一样))。至于小区里的男人,一个个肚子圆滚滚的像待产的孕妇,白色背心狠狠的别进短裤里,提拉着拖鞋往路灯下的牌局里赶,保皇局似乎是他们度过夜晚唯一的消遣方式。所以你很容易猜测出,这种环境下长大的我是多么的孤独。

        所以我养了一只狗,一条四蹄雪白,腹白背黑的土狗,管它叫嘘。因为它初来的时候太吵,小奶狗一只。睡觉哼唧,吃饭哼唧,吃饱了哼唧,肚子饿时也哼唧。那时我有个女邻居,整天跟她男友吵架,吃饭时吵,过生日吵,连晚上做爱时也因为体位的问题吵起来,于是每次那边吵起来,嘘就跟着叫唤。以至于后来那边但凡出点声音,嘘就跟着叫。女人摔盘子,汪汪汪。女人哭打男人,汪汪汪。女人抱怨,汪汪汪。女人哼叫,汪汪汪。女人歇斯底里喊着用力,汪汪汪。女人说她要去了,汪汪汪。似乎我们两家,没了男人,只剩女人和狗。越想这些我越觉得气,我必须找到我的狗,向邻居证明科班出身作研究的人比狗更懂什么是结构力,什么样的房子能住,证明我的女邻居,跟她同居的是她男友而不是一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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