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叫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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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没错,就是写武侠小说的金庸,一个被遗忘了的时评高手)在《谈<凯撒大帝>》中,分析莎翁戏剧正酣,突然话锋一转,提到一个朋友的疑问:“刺杀凯撒的人都是元老,为什么元老却没有胡子?”金庸被这猝不及防的疑问难住,翻阅了许多书籍资料才找到答案。

金庸被这突兀的问题难住,自不必羞愧,因为这个问题本身体现了人类一个巨大的“盲点”——对于不存在的事物,我们是盲目的。我们能够更轻松地找到“存在”的共同点,而忽略(绝不是有意的)“不存在”的共同点。

《奥德赛》描写了那著名的战争——特洛伊之战,一场因绝世美女海伦而起的,一场耗时十年,死伤无数英雄的战争,被博尔赫斯冷不防的一问:“海伦后来呢?”,是啊,海伦后来到底怎么样了,是逝去了还是善终了?不要指责人类过分的容易遗忘,因为我们是那样的容易忽略或忽视它们,尤其是对已不再存在的(或不再重要的,对人类来说,“不重要的”往往与“不再存在的”是一回事)事。同样的问题,我们还可以问那部家喻户晓的,记录了离间董卓和吕布的美人貂蝉的《三国演义》:貂蝉后来呢?

没错,结论似乎呼之欲出:“存在”总需要原因,“不存在”却是理所当然。但我不想为此种“盲目”找寻何种“理应如此”,而是感叹点破此种盲目的那一点才气,一点灵气,一点运气。

博尔赫斯的此等妙语就不止于此。他曾评论卡夫卡的作品:“他是犹太人,但就我所知,其作品中从未出现过犹太人”。而在另一篇文章中,博尔赫斯又如出一辙的、冷不防的来了一句:“据我的记忆,在整部《堂吉诃德》中就未下过一场雨”。话说的如此漂亮,如此艺术,非博尔赫斯莫属了。这样看来,似乎“不存在”的漂亮话也不是什么难事,别说《堂吉诃德》中未下过一场雨,也许还未下过一场雪,未发生过一次火山喷发,甚至从来没有外星人出现过!“存在”永远是无限集合中的子集,“不存在”的范围可大着咧。但文字的魅力即在于此,点破“不存在”的盲点,要应景而不要生搬,要艺术而不要模仿,要无意识而不要有意识,文章人人会写,作家可不是人人都可以当。

大侦探福尔摩斯在《银色马》一案中,破案的一大线索既是“狗没有叫”,这又是一个点破“不存在的盲点”的经典案例:“Obviously the midnight visitor was someone whom the dog knew well”。对我们来讲,找到“没有叫的狗”绝不容易,倒是对福尔摩斯,那是“Obviously”的小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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